在郁新主导之下,福建的行政班底已经重新搭建起来,尤其是精练的赵羾、刚正的周志新主导布政使司、按察使司,足以让各地衙署在短时间内重回正轨。
一旦恢复衙署正常运作,就到了清算的时候。毒瘤与脓包不能一直留在身上,好不了,会死人的。
至于谭渊、梁伟主导的都司、行都司,他们的任务并不复杂,就是整顿卫所,强化卫所军士的信念感。
值得一提的是,原江西建昌千户所千户虞项在平乱中立功,被调至福建都司担任指挥同知,负责卫所练兵,同时兼任卫所督官。
虞项从正五品,直接跃升至从三品,成为了大明高级将领,他的提升,被朝廷当做一个典型进行宣传。
一个内地卫所千户,虽没有享受新军之策,依旧以新军之策训练、整备军士,时刻枕戈待旦,保持随时能战,随时可战的状态,对于这样的人才,朝廷不会忘,也不会吝啬提拔。
虞项这个典型被抓出来,是朱允炆、兵部、五军都督府配合的结果,是为了缓和尚未施行新军之策卫所与五军都督府、朝廷的矛盾,以争取更多的时间。
当然,虞项本身的能力、功劳与付出,也值得朝廷授予指挥同知。
郁新对于福建重建给出了诸多建议,从大局上把控方向,并提出了“两港贸易,三府纸墨印刷”的战略,确定了发展产业,考虑到福建山多田少,郁新鼓励百姓离开贫困山区,进入城池做工……
深夜时,郁新奋笔疾书,给朱允炆建言,希望朝廷可以免除邵武府、建宁府、延平府三地税赋,正写到“鼠-疫肆虐,野草埋尸,人如鬼魅,犹然畏人”时,只觉心脏处猛地一震,随后呼吸变得极是困难,起身之后更是没了力量,直直摔在地上。
子时灯火,唯有一盏。
郁新看着跃动的烛火,目光中闪现出一幕幕过往,五十多个春秋化作刹那的影像,最后成了一句“等你回来,就去教导太子吧”。
哎,终是命……
翌日一早,送饭的人发现郁新已死,惊骇不已。负责值守与护卫郁新的安全局百户吴贺等人更是惊恐不已。
随后不久,赵羾、周志新、谭渊等人纷纷赶至,安全局的岳四海也赶了过来,第一时间封锁现场,招来刚回到福州的太医王昌、吴山樵等人。
每个人都心情沉重,痛苦不已。
郁新是一个极有能力的官员,他为人正直,光明磊落,行事果决,更重大局,受朱允炆重用,被委派至福建整顿,担任巡抚,手握三司权利,可见朝廷信任。
可这样一个优秀的官员,却死在了福建!
岳四海并没有留在房间里盯着吴山樵、王昌等人如何查探,而是在外面盘问吴贺等人。
吴贺被逼急了,发了毒誓:“同知大人,我昨晚若是打个盹,你就杀了我全家。我们兄弟来自京师,站夜岗无数,怎么可能会走神,何况保护郁巡抚的不止我一个,还有底下八个兄弟,难不成每个人都打盹了?”
岳四海阴沉着脸:“现在问你们是为你们好,出了如此巨大的事,一旦被证明是有人毒害,而你们却没有任何察觉,那我们就只能自杀以谢罪了!”
一名安全局军士说:“昨夜子时,房间里确实传来了一点动静。只不过郁巡抚每日熬夜批阅文书,处理政务,许多次翻找东西,也会弄出动静,我们询问多了,郁巡抚心烦,说我们打断了他的思路,只让我们看好门窗即可,不让我们入房间与查问。”
岳四海知道郁新的性情,福建的事千头万绪,在赵羾、周志新没有到来之前,积压了许多事,现在虽有赵羾等人分担,但福建的政务也并没有少多少,每每日以继夜的劳累,每日只休息一两个时辰,是块铁也难熬得住。
吴山樵、王昌调查之后,给出了结果:并无中毒症状,推为劳累过度,引发心疾所致。
郁新死了,死得很是突然。
好在不是毒杀,是病死的,这让安全局松了一口气。
赵羾、周志新等人面对郁新的死很是伤心,这个共事不久的同僚,这个勤勉为民的巡抚,这个一心为朝廷、为君主分忧的臣子,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死了。
周志新拿起桌案上的半卷文书,看过之后潸然泪下,哽咽地说:“郁巡抚耗尽生命为国为民,是为国士!我愿请旨,为其立下祠堂,为后世人瞻仰。”
赵羾看过之后,连连赞同:“具我之名。”
一封加急文书,由林昭雪亲自带人送至京师。 五日后,朱允炆得到噩耗,黯然神伤。
解缙悲痛不已,杨士奇仰天长叹,六部官员无不哀伤,就连京师的一些百姓听闻郁新病逝于任上的消息,也不由地去上几炷香。
郁新走了,朱允炆失去了一个得力的助手。
福建没了巡抚,朱允炆也没有再一次加派,郁新在任时已规划好了一切,剩下的执行,是赵羾、周志新、谭渊等人的事。
考虑到郁新品性、功劳,朱允炆追封其为太子太师,这是建文朝第一个太子太师,第一个朱允炆封的正一品官员,对一个死去的正直的人。
第一千零四十五章 太子学习之道(三更补)
郁新的去世,成了建文七年最大的遗憾。但大明王朝升腾起来的朝气与生机,却没有被寒冬冰封,而是蕴藏着能量,坚实而笃定中前行。
寒风吹动,雪渣被卷起,直钻入行人的脖子,瑟瑟发抖的行人脚步匆匆。
北平,寒冷彻骨。
朱文奎穿着厚厚的棉衣,小小的身体显得有些臃肿,搓着发红的双手,催促着房间里的韩夏雨:“快点,再不去杨先生就要发火了。”
韩夏雨掀开厚厚的门帘,哈了一口气,看着雾气,捂着冻得发红的脸埋怨:“这地方好冷,我们以后真的要搬到这里住吗?要不你回去给你父皇说说,不搬家了,就在南京,不行去杭州也行。”
朱文奎直翻白眼:“你是不是诚心让我挨打,我若是给父皇说迁都杭州,信不信,我会被打成二傻子,没错,就是你前几天见到的街边的傻子,流着口水,鼻涕到嘴巴里又吸回去的二傻子。”
韩夏雨走出门,冻得直哆嗦:“可这里也实在是太冷,要不我们待在暖房里,去请其他先生过来。”
朱文奎拉着韩夏雨的衣袖,就往外跑,喊道:“快走吧,我们上完课业还要去观览奉天殿立柱,错过了时辰,我们会被数落的,在雪地里。”
韩夏雨被朱文奎带着不得不小跑起来,寒风打在脸色,如小小的刀子在划伤皮肤,糟糕,好像流鼻涕了……
残雪在路上依旧没有融化,屋檐上挂着长长的冰溜子,看守的侍卫抬手顿了顿长枪,就当是见过礼了。
朱文奎、韩夏雨走出宅院,身后开始有四名军士跟着,随着几声鸣叫,一些隐在暗处与周围的人也开始了活动,或隐,或显。
沈宸看到远处的朱文奎,对身旁的徐九峰等人说:“京师的告警绝不会是空穴来风,我们务必做好太子的保护,让兄弟们将眼瞪大了,谁敢威胁与伤害太子,可以断然出手,无需顾虑。哪怕是杀错了,责任我来担!”
徐九峰凝重地点了点头。
前些日子京师发来消息,说古今的人似乎将目标对准了太子朱文奎。可在这段时间里,沈宸派遣了侦察兵深度调查,也没有发现半点蛛丝马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