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消息倒是灵通,又是你堂兄说的?”
朱允炆笑道。
何文渊尴尬地点了点头,继续说:“港口、码头修筑,少不了建筑材料,只依靠混凝土并不能解决全部的施工问题。我想,温州府拥有大量矿山,可以通过开发建筑石料、开挖瓯江砂土,以支持码头、港口等建筑需要。同时还可扩大明矾矿开采,远销南洋诸地。”
朱允炆看着侃侃而谈的何文渊,点了点头说:“这是不错的思路,可你没有大型船只。”
何文渊颇有些无奈,确实,温州府海运并不发达,多是瓯江河船,海船并不多,想要在大海中取利,少不得海船。
朱允炆知道这件事并不是何文渊可以解决的,开口道:“南洋诸国的港口修筑确实需要大量石料,一些国家连好的石料都没有,水师正在为此发愁,不如就由温州府与水师方面对接吧。由水师出船、出钱购置,由温州府开采。”
何文渊大喜。
朱允炆看着欢喜的何文渊,继续说:“既然你堂兄出自国子监,你可以给他写一封信,询问匠学院关于开矿技术的进展,一旦有高效的开矿技术、工具、方法,应及时引入。”
何文渊敬佩朱允炆的安排如此周到。
慈山。 一颗颗古老的苍柏,似是无人问津多年,守护着清冷的寂寞。
拾阶而上。
朱允炆等人看向不远处,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拄着拐杖,站在圆形的坟丘之前,老者身旁,还站着一位清丽婉约的女子。
老者看了看朱允炆等人,并没有作理会,倒是女子,眼神中忽闪着惊讶之色。
朱允炆看着低矮的青石墓碑,正面篆书阴刻“宋叶文定公之墓”七字,停下脚步。
不用说,这里正是大名鼎鼎永嘉学派集大成者叶适之墓。
女子偷偷看向朱允炆、何文渊等人,目光中透着震惊。老者也感觉到了一种凭吊的肃穆,侧过身看着朱允炆等人,缓缓问:“你们这是?”
汤不平将黄淮背着的羊、猪肉等祭品摆上,又拿出一壶酒搁在墓碑之前。
朱允炆深深看着叶适之墓,从袖中取出了一册《水心文集》,放在了墓碑前,低沉着嗓音说:“先生故去一百八十五载,永嘉学派沉寂青山无人问知。然先生之才、之智、之论、之忠诚,天地昭昭,永不可灭。时移世易,沉寂百余年的永嘉学派是时候出世了,特来此告知先生,以佑大明。”
老者盯着朱允炆等人,拄着拐杖的手微微有些颤抖,身旁的女子搀着老人,低头思索着。
这世上,还有人记得永嘉学派,还有人来祭奠叶文定!
“你是何人?”
老人在朱允炆等人凭吊之后发问。
朱允炆指了指何文渊,对老者道:“这位是下一任温州府知府何文渊,我等今日结伴而行,特来看看叶文定先生。敢问长者是?”
“知府?”
老者打量了下年轻的何文渊,又看了看朱允炆,直指关键:“他是知府?呵,我为何从未听闻。退一步说,他是知府,尤是跟在你身后不敢言语,你又是何人,莫不是知府之上的布政使?”
朱允炆见老人目光如炬,只好说:“布政使吗?差不多吧,我也是管百姓的。”
孙安走上前,仔细打量着,皱眉说:“你该不会是叶耕叶三井先生吧?”
老者盯着孙安,想了起来:“原是府学的孙教授。”
孙安激动起来,连忙对朱允炆说:“这是叶适后人,叶耕叶三井。”
朱允炆没想到,自己竟能遇到叶适后人。
叶耕不喜欢孙安咋咋呼呼,顿了顿拐杖:“肃静,此乃先人沉睡之地,岂容喧哗!”
孙安连忙道歉。
朱允炆对叶耕深施一礼,道:“年六百见过老先生。”
叶耕摆了摆手,一脸不快:“我一草民可当不得官员行礼。灵儿,我们走。”
叶灵儿脸色紧绷,小心搀着叶耕就想离开。
朱允炆看着古怪的老头,开口道:“孙教授啊,看来只能由你将永嘉学派发扬光大了,不知你能领会水心先生几分真谛。”
孙安听出了朱允炆的意思,接了句:“我文学浅薄,哪里懂如此深奥的永嘉学派,只能照本宣科,拿一本《水心文集》念给学生听喽。”
“胆敢!”
叶耕果然停了下来,气呼呼地看着朱允炆、孙安,道:“永嘉学派的学问,岂能照本宣科!学问的精髓全在践行,因势利导,事功之中。当下与南宋时,岂能同日而语!以古可论今,但不能以古照今!孙教授,你如此做派,岂不是误人子弟,给永嘉学派丢脸?” 孙安反驳:“府学要纳入永嘉学派,又没有人精于此道,自然只能靠学生悟性,难不成你叶耕来授课?不,不,你已经老了,走不动了,何况你们叶家隐居不出百余年,怕连自家家学也忘了,谈什么教化学生。”
叶耕愤怒:“谁说我忘了家学?这一头白发,哪一根不是为永嘉学派而白的!”
朱允炆止住了继续激将的孙安,上前一步,对叶耕说:“先生若是不想府学毁了永嘉学派,还请出山,教导学派学问于诸多学子。”
叶耕呵了呵,摇头说:“且不说府学能不能接纳永嘉学派,即便能,我也教导不了。”
“为何?”
“孙教授说得没错,我老了,走不动了,如何能教学生?”
朱允炆看着落寞的叶耕,说:“叶先生若有子弟的话,也可推入府学做训导。他日若有成效,说不得可以进入国子监,将永嘉学派与水心先生的学问广传于天下。”
叶耕有些向往,向往永嘉学派大行其道。
可看看自己枯瘦的手,老去的皮,如同死了的树枝。叶耕叹了一口气,说:“子弟,我倒是有一个传人,但府学不敢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