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谦看着离开的朱文奎,想了想,转身去了儒学院休息课业,等到晚间郭嘉乐、沈达道回来之后,才问道:“年七百是谁?”
郭嘉乐疑惑地看着于谦,对沈达道问:“国子监有姓年的?”
沈达道摇头:“这倒不曾听闻。”
于谦连忙说:“他年纪跟我差不多,今日在兵学院上课业。”
沈达道眨了眨眼:“你说什么,年纪跟你差不多?”
郭嘉乐托着下巴,想了想,对于谦道:“你见过他了?”
于谦点头:“你们认识?”
沈达道呵呵一笑:“认识,不过他不是国子监的监生。”
“啊?”
“怎么说,他在兵学院负责教剑技,不要小看他年纪小,他自四五岁起就开始修习武学,吃的苦可多了。” “难不成他是个先生?”
于谦有些郁闷,自己这么大还是个弟子,人家都成先生了。
武学吗?
怪不得他拿着一把剑。
郭嘉乐看着于谦,笑道:“你可以跟他多学习学习,他身上掌握的学问可不少。三人行,必有吾师焉,这个道理你要记得。”
于谦点了点头,看着沈达道与郭嘉乐,认真地说:“我们约好了下周见面,到时候我会多请教。只是,你们看我的眼神,为何有点怪?”
第一千五百三十四章 三代人,百年大海
迁都是一件大事件,但随着迁都完成,这件事本身已变得并不重要,而居北京控四方的优势也开始体现出来。
借着朝廷精简人员的西风,兵部侍郎古朴、工部尚书黄福、魏国公徐辉祖等,重新规划了朝廷的驿站体系,将原本三十里或六十里一驿调整为八十里一驿,裁撤合并诸多驿站,减少驿站人员数量近两千人。
朱允炆对于裁撤驿站多少有些顾忌,毕竟容易带来失业,失业里万一出现一个姓李的家伙,折腾出点乱子总归不好。但考虑到国泰民安,军心凝聚,也没有出现大范围的灾害,估计姓李的出来也只能干瞪眼,便批准了驿站裁撤合并,但同时也给了离开之人一笔补偿,一次补发半年俸禄。
驿站从以前的六十里改变为如今的八十里,不是简简单单的路程增加,其背后是混凝土道路里程的快速增长与战马数量的日益充沛。
这些年来,朝廷推动了两个五年混凝土道路修筑计划,第一阶段主要修筑的是金陵至北京,金陵至苏杭等地路线,第二阶段则是打通军事重镇、重要府治之地。
只不过朱允炆低估了技术迭代与修路的效率,也低估了地方对一条好路的渴求,自建文八年起,地方府衙、县衙每年都要修混凝土道路,尤其是吏部认为修路多是一项好政绩,结果这里的知县走了,刚来的知县当即就下令修路。
朝廷已经不再是免费征用徭役,而是有偿徭役,虽说这种举动让不少百姓受累,但结果很明显,四年时间,混凝土道路实现了大明七成以上的府与县连通。
混凝土道路平整,雨雪天不会泥泞,往日官员能在坑坑洼洼的路上行六十里,现如今乘马车可行八十里。虽说对路上的官员而言增加了疲惫,但朝廷设置驿站最主要的考虑不是接待过往官员,而是传递文书消息。
驿站传文的驿使选乘战马,奔波八十里,最快不过一个时辰,慢行且考虑驿使、战马短暂休息,不过两个半时辰。
驿站与驿站对接,文书一日之内可以经过四个驿站,这也就意味着,昼夜不停传递地方公文,一日便可将三百里外的文书送至北京,千里文书三日余可达,两千里外文书不过七日。
对于三千里外的文书,比如广东文书、福建等地文书,从驿站效率并非最高,而乘蒸汽机船只更显快速。鉴于海上风暴等问题,寻常时期广东等地文书可借水师传报一般文书,紧急文书则分水路、陆路两面传递,海上风浪大时,走陆地驿站。
更远的西疆行省文书传报也进行了重新规划,不再从长城以内走,翻这个山,那个山,而是走长城以外,直接出关,经草原向西而行。如今草原上已无敌人,瓦剌被安置在固定草场之上,至于鞑靼剩下的族人,多为老弱妇孺,他们也已被分散开来。
经过驿传系统的重塑,北京对西疆的控制明显增强,文书从最初的三十日至四十日,一下缩短至十五日至二十五日。
这不只是地方文书向朝廷的传递速度,还是朝廷政令通往地方的速度。面对突发事件,地方变化,朝廷可以更为从容应对。
迁都带来的北京粮食价格增高问题也随着官府粮仓储备粮食四百万石的消息迅速下落,考虑到不少官员有着“北方苦寒”的心理担忧,朱允炆下令皇家下产业,调拨三千新式炉子给在京官员,以应对即将到来的冬日。
北京很是热闹,无数民宅拔地而起,各类商铺里摆放的货物琳琅满目,天南地北的货物都聚在此处。
九月五日,朱允炆下令太子监国,自己则在李坚、骆冠英、平安、刘长阁等人的护送下,出了北京城,于通州乘船南下。
答应过水师会送他们出航,身为帝王不可能失信。
朱文奎监国不是一次两次了,加上迁都诸多事宜都是他亲手操办,有着不错的文书处理的经验,加上解缙、杨士奇、铁铉、徐辉祖等人辅佐,处理政务并无问题。
船只在京杭大运河上行进。
朱允炆看着神色失落的平安,笑道:“世人只知二炮局,又有多少人知道陶增光、胡元澄?有些英雄注定要默默无闻。为朝廷效力,没有幕前幕后之分。何况金陵军队的定位已很清晰,为水师训练更出色的后备人才。”
平安犹豫了下,终还是问了出来:“皇上,我平安并不怕去金陵,而是怕自己无用武之处。只要对朝廷有用,可以为陛下分忧,莫说去金陵,就是去西疆沙漠里隐姓埋名至死我也无怨无悔。只是如今水师规模不小,东海、东南、南海、南洋四部水师,合兵力三十余万,而大明周围海域又无敌人,我并不清楚继续训练水师的目的在哪里。”
“若只是自非洲运输矿产,整个水师规模维持在二十万人足够了。为何陆地上卫所屡屡裁撤合并,而水师却一次次增兵?没有外敌,水师的规模不需要维持太大,接下来应该年年减小水师规模。若是如此,我在金陵训练出来人才又能送到何处?” 朱允炆看着平安,爽朗一笑,对骆冠英道:“你来告诉他吧。”
骆冠英也不禁摇头,平安看到的世界,就是大明与大明附近,附近没了敌人,那就以为大明没了敌人。
但大明与大明附近并不代表整个世界。
骆冠英认真地对平安道:“水师的使命还很重,未知的土地还有很多。皇上的设想是,未来百年,用三代人的时间,将一些领地占领,纳入大明的版图。另外,马穆鲁克与威尼斯达成了协议,全力开挖红海与地中海之间的河道,而这一条河道,将是遏制西方诸多国家的战略要道。”
“大明虽然没有征讨西方诸国的打算,但你也应该知道,让大明保持强大地位的方法只有两个,其一,大明变得更强大。第二,对手变得更弱小。皇上的策略是,大明向前越来越强,敌人向后越来越弱。所以,大明与西方之间虽然短时间内不会有冲突,但长远看,难免有战事。”
“一旦大明与西方诸国出现战争,必不可能是小打小闹,而是倾力为之,以最小的代价,最小的牺牲,最短的时间,将他们的一切可能通往强大的道路摧毁,沦为矿工,为大明提供源源不断的资源。”
平安震惊不已,看向朱允炆:“皇上的布置竟是如此遥远?”
遥远的不只是空间,还有时间。
朱允炆背着双手,肃然道:“这是百年之策,是长远之计。平安,莫要小瞧了西方那些白皮肤的人,他们正在启蒙,正在觉醒,他们中的一些人不比大明人笨,相反很是聪明。一旦给他们足够的时间去扩张、去积累、去发展,百年之后便是不弱的敌人,再给他们几百年,他们也能做到船坚利炮,纵横四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