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辉祖拿捏不定,道:“李芳远言说朝-鲜倭患严重,希望大明出手相助,他此言是何意?”
按理说,朝-鲜倭患再严重,也轮不到李芳远来找大明,更不要说是走密信,可偏偏李芳远这样做了!
解缙面露难色,道:“燕王曾经见过李芳远,对此人评价颇高。在臣看来,李芳远所图绝不是请求大明出兵、共剿倭寇如此简单。”
朱允炆微微点头。
李芳远的密信虽然是围绕着“剿倭寇”写的,但他隐藏的含义却并非如此。
“辽东都司杨文可有奏报?”
朱允炆询问道。
徐辉祖摇了摇头,严肃地回道:“朝-鲜内部虽有一些混乱,但在边境附近,并没有大军调动迹象。且以朝-鲜当下的实力,根本不足以进犯辽东。”
朱允炆坐了下来,审视着李芳远的信,道:“杨荣,你应该有些看法吧,说说。”
杨荣很是谨慎,虽屡屡为朱允炆、兵部器重,却从不傲慢,也不张狂,素日里老老实实隐藏着自己,因为他清楚,自己只是新晋官员。
他在朝廷中的表现,往往只局限于“少数人场合”。
“皇上,李芳远密信请求大明出兵,共剿倭寇,恐怕是一个——不寻常的信号。”
杨荣缓慢地说着,似乎在斟酌着用什么词更为合适。
朱允炆抬起头,含笑看着杨荣,鼓励道:“不寻常的信号,说吧,将你的高见摆出来。”
杨荣连说不敢,然后认真起来:“首先,李芳远没有资格请大明出兵,他身为靖安君,却行国王之权,违背礼制,已是僭越。他是一个聪明人,不会不知道这一点,但他依旧敢于传书大明……”
茹瑺颔首,插了一句:“说明李芳远此人有野心,认为自己才是真正的国王!是吧?”
杨荣看向茹瑺,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对朱允炆道:“茹尚书所言正是臣之所言。”
“一个野心家吗?”
朱允炆淡然一笑。
看来野心家不止大明有,安南也算是高产,朝-鲜也不甘落后。
为了权势,谁都想要向上爬,尤其是皇室或接近皇室的人。
杨荣再言道:“除了李芳远有野心之外,还可以看出一点,李芳果虽然成为了朝-鲜国王,却因没有我朝册封,其地位不稳。而李芳远势力必是足以威胁到了李芳果,甚至还掌握着边军。”
朱允炆眉头一抬,看向徐辉祖,问道:“朕记得李芳远统管的是全罗道兵马,边军应是咸镜道、平安道吧,这里的军队也为李芳远所控?”
徐辉祖摇了摇头,道:“皇上,据杨文所报,咸镜道、平安道是忠于李成桂的。”
“呵,李成桂?算了吧。”
朱允炆冷笑一声,摇头道。
李成桂建立了朝-鲜的李氏王朝,但他毕竟老了,在去年的王子之乱中,他失去了小儿子小老婆,还被迫将王位传给了李芳果。
这就意味着,李成桂已经失去了权力,边军的力量,绝不会为他所控。
若不是李成桂,那就只能是李成桂的儿子了,至于是李芳果还是李芳远,亦或是李芳干,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李芳远虽远在全罗道,却依旧能在咸镜道、平安道活动。
“朝-鲜内部的纷争,恐怕还是会起啊。”
解缙感叹道。
朱允炆等人赞同解缙的话,主弱臣强,必有祸乱,这几乎成了规律。
“皇上,若是朝-鲜内乱,兵灾一起,恐怕会扰乱我辽东,是否需要命令杨文整顿军士,加防鸭绿江一线?”
徐辉祖有些担忧。
朱允炆看向茹瑺,目光中带着询问。
茹瑺凝重地说道:“必要的防备还是应该做一些,但不宜压至鸭绿江,以免引起朝-鲜内部误判。臣以为,可布防在凤凰城、汤战堡、险山堡等地,即可防范未然,也可进退有据。”
朱允炆点头,道:“虽然朝-鲜军士未必会入我边境,但提防还是需要做一些,转知杨文,若有朝-鲜军士入境只是为了活命,可羁押而不杀,朝-鲜之地,绝不可大乱。”
茹瑺等人纷纷点头。
朝-鲜一乱,必会分散大明在辽东的军事力量。辽东若出现破绽,处在辽东以西的朵颜卫、福余卫必然躁动,甚至还会引鞑靼东进。
到那时,大明的整个东北都将陷入混战。
“皇上,李芳远所请如何答复?”
解缙指了指桌案上的信,询问道。
朱允炆扫了一眼信件,摇头道:“不作回复,就是回复。”
解缙等人眼神一亮。
茹瑺脸色一喜,支持道:“李芳远毕竟不是国王,一旦复信却为李芳果所知,必会引其不安,认为我大明与李芳远有所密谋,不若置之不理。”
朱允炆吩咐双喜取出舆图,看了看朝-鲜,指向全罗道,说:“朝-鲜八道,全罗道、庆尚道隔一道海峡与日本相对。倭寇屡屡犯我山东与东南诸地,想来也不会放过朝-鲜全罗道、庆尚道。李芳远求助,未必是虚。”
“皇上的意思是,不回信,但用行动告诉李芳远,大明支持他?”
解缙低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