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夏不知道朱允炆一开始是不是计划好了这一切,但仅仅从一个新米、陈米的问题,就撬动了苏州粮行商人、府衙通判、知府,一眼看商,一眼看刑狱法司。
整个事件虽从小处起,却似乎环环相扣,一切如谋局布置妥当。
这是何等的心智!
朱允炆并不担心薛夏的安危,最多是吃点苦头,绝不会有性命之忧,相对于摸底苏州的法治状况,他吃点苦完全值得。
“我们走吧。”
朱允炆看向宁妃,宁妃含笑起身。
“不能让他们走啊!”
胡广财悲戚地喊着,手指晃动着:“打人的虽然是这个人,但指使打人的却是他,不能放他走!”
朱允炆看着胡广财,呵呵笑了笑,道:“你哪个眼睛看到我指使了?他打人的时候,我点过头吗?他打人的时候,问过我吗?没有啊,既然没有,为什么说是我指使?”
“可你们是一伙的!”
“有证据吗?”
“你们一起进来的,还说过话!”
“这些掌柜的也是一起来的,莫不是他们也是一伙的?说过话就是一伙,那姚知府也和我说过话,莫不是他也是同党?”
胡广财彻底败了,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朱允炆不屑地看了看胡广财,想当初学校搞辩论的时候,自己都能诡辩三分,歪理三分,剩余四分是真理,就你,凭什么绕得过我……
再绕下去,给你扣个造反的帽子也不是不可能的。毕竟万事万物都有联系,联系多了,扯到地球外面饶过来都无懈可击……
“姚知府,你要留我吗?”
朱允炆看向姚善,目光锐利而威严。
姚善不由地感觉心头一沉,终摇了摇头,道:“既然抓到了殴打官差之人,而你们又不是同伙,自然没有理由留你。不过——这房契,我还想请你到府衙解释清楚。”
朱允炆摆了摆手,道:“府衙就不用去了,我还要继续陪夫人游览姑苏城。房契是怎么回事,胡掌柜十分清楚,周围百姓也都清楚,不必用我。当然,若你需要找我,可通过王宾找到我。”
“王宾?”
姚善吃了一惊。
朱允炆微微点头:“我在他即将开业的医馆后院暂住,现在还有什么问题,姚知府?”
姚善看着朱允炆,最终侧身,让出道路:“在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之前,还请你不要离开苏州!”
朱允炆爽朗一笑,道:“等结果的可不止是你一个人,改日再会。夫人,请。”
宁妃已经习惯了朱允炆这种颇为“另类”的行为,走了过去,孙栋看了一眼薛夏,薛夏凝重地点了点头,示意孙栋务必小心。
孙栋了然,现在不是在虎丘时,只有身边几个人,杭州安全局分部已经在暗中配合,少一个薛夏并不影响安全保护。
周百通尴尬地看了看,咬着牙将袖子里的钱掏了出来,交给胡广财道:“你现在落了难,这些钱我就不收了……”
胡广财咕噜一声就晕了过去。
该死的周百通啊,平日里不见你这么大方,当着通判大人,知府大人的面,你丫的装什么大方,你这是可怜我,还是害死我?
姚善如此聪明的人,怎么可能看不清出其中猫腻,瞥了一眼胡忻,道:“粮铺开的太大,未必有好处。”
胡忻咬牙切齿,踢了一脚胡广财,然后说道:“自今日起,胡家就没有粮铺了!”
姚善才不管胡忻会不会真的关了自家的粮铺,现在朝廷还没有严查亦官亦商的事,这个时候官员兼-职做点买卖也很正常。
“两位大人,我们先告退了。”
杨春打算走人,这其中的事必须早点告诉沈一元,让他知晓皇帝大人来到了苏州!
姚善留不住朱允炆,是因为朱允炆太滑了,将自己推脱的一干二净,实在是没有明证,加上有一种直觉,这才不得已放行,但对于这些掌柜,姚善就不需要什么明证了。
“都在这里说个清楚吧。”
姚善下令关闭胡氏粮行,然后听着几位掌柜与伙计的供述,时不时看向胡忻与胡广财,最后说道:“如此说来,这房契果然是输给对方的?”
胡广财立马喊道:“我只是说说而已……”
姚善猛地一拍桌案,厉声道:“说说而已?若你真的买通了这些掌柜,一口咬定皆是新米,判定对方输掉赌约,当你索要一千两银子时,对方告诉你只是说说而已,你会放过他们吗?”
胡广财无言以对。
这不是需要看情况,形势对自己有利,自然是穷追到底,誓不罢休,现在形势对自己不利,那也只能说说而已,开个玩笑……
姚善余怒未消:“我引新商之策进入苏州,这才有了苏州商业繁华,可我们不过才起色一年余,你们竟开始以陈充新,以次充好!为人经商,最重诚信二字!若连诚信都没有,昧着良心赚钱,那就是黑心钱!你们良心不会痛吗?!”
吴掌柜、刘掌柜等人很委屈,怎么连我们一起训了,这全都是胡氏粮行的锅。
姚善冷笑道:“你们以为这样能赚更多的钱,实则短视至极!生意若是做不长久,只图一时眼前之利,那你们永远都无法将生意做大!我听闻晋商成立了一个商会,商会文规中就明确了诚信为本,杜绝欺诈。现在看,你们差晋商不是一点半点,为了握紧钱袋子,连商人最基本的觉悟都丢掉了!”
胡忻愤然而起,一脚将胡广财踢倒在地,指着骂道:“我多少次强调,要你们诚信待人,真诚待人,竟敢背着我以次充好,看我不打死你!”
姚善看着噼里啪啦的打斗,丝毫没有叫停的意思,全当看不到也听不到,在自己面前演戏,那你就接着演,别停,真要打死了也是好事,衙役还能将你胡忻一并带回去。
杨春等掌柜再次提出告辞,姚善准许其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