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5节(1 / 2)

朱允炆身体渐渐也有些扛不住,虽说平日里也运动,偶尔还骑骑马,锻炼锻炼,可那点强度与干活的强度是完全不一样的,锻炼只是短时间的,出一身汗就差不多了,而干活是长时不休,出几斤汗都不能休息的。

    即便是身体吃不消,朱允炆依旧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力坚持着,只要自己还在干活,那任哪个官员都说不出休息的话来。

    从早忙到晚,朱允炆感觉自己就剩下一口气吊着了,来不及休息,因为晚上需要煎盐。

    煎盐的主要工具是盘铁,这玩意就是一口锅,只不过大得有些厉害,直径近一丈,差不多三米,完全有铁叶合成,每片之间有销钉铆合,经卤汁弥缝,形成一铁锅,这玩意很重,大致有三千多斤,造价昂贵。

    煎盐不是一家灶户的事,而是二十家灶户组团使用,所以这类法子也被称之为团煎法。

    方法简单,就是注入卤水,烧火,煎熬出水分,剩下的结晶物就是盐。但想要将一大锅卤水煎熬成盐,需要有人专门守着,看着火势添加柴草。

    朱允炆看着眼前的大锅有些无语,这又不是吃大锅饭,不是吃火锅,弄这么大一口,需要浪费多少柴草?加上这玩意太笨重,热效率太低,想不通这些人为啥就不能弄点小的,一家一口锅不好吗?

    田老四等一干盐丁很敬佩朱允炆,一干大臣有些都已经躺在地上睡着了,可朱允炆还在坚持着。

    “皇上啊,这盘铁的问题能不能也给解决下?”

    田老四笑呵呵地问。

    朱允炆从恍惚中清醒过来,问:“盘铁什么问题?”

    田老四指了指盘铁,叹息道:“这东西纯铁打造,用料多,造价可贵不说,一旦烧坏了很难修补。前两年坏了几口盘铁,两淮都转运盐使司的官员非让我们出钱来修,没钱就扣我们的盐。”

    朱允炆皱眉,铁锅煎盐出问题是迟早的事,海水侵蚀可不弱,长年累月不坏才怪,但这部分成本可不能转嫁给灶户盐丁。

    朱允炆思虑一番,问:“这煎盐为何非要用如此大的盘铁,难道制造一些小型的、轻便的锅就不能煎盐了吗?”

    田老四错愕地看着朱允炆,有些难以置信,这皇上竟然不知道为什么非要用大盘铁?

    一个年老的盐丁呵呵笑了笑,解释道:“皇上啊,这用盘铁团煎,是元朝时的事,为的就是好管。毕竟几十户一口盘铁,出来多少盐,一目了然,朝廷的人也能记录,好收起,可若是家家户户开小灶,那盐丁制了多少盐,朝廷可就不知道了,到那时,私盐就多了起来……”

    朱允炆恍然。

    感情官府为了控制盐丁存在私盐,特意制造了大盘铁。为了管理,将几十户集合在一起,出了问题大家一起负责。

    朱允炆叹了一口气,看着盐丁又添加了一堆柴草到盘铁之下,火燃烧出声音,不由看向工部尚书郑赐:“着令工部,打造一些形宽而浅,小而轻便的煎盐锅,下发至每户。盐丁生产多少盐,朝廷不需要管,也不需要问。”

    “可私盐……”

    郑赐有些担忧。

    朱允炆摆了摆手:“朕允许盐丁存有私盐,但这部分私盐想要出手,运出盐场,需兑换为盐引,至于这部分盐引盐丁是卖给内商还是中央钱庄,朝廷也无需管。”

    郁新沉吟着,问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皇上,若是如此,他日盐引恐怕会泛滥……”

    一旦形成小灶,制盐数量恐怕会大增,到时候盐该怎么出手?

    朱允炆平和地笑了笑,说:“盐可以外销,云南茶马古道,西北置换战马,都需要不少盐,即便是他日盐过量,也不打紧,朕把多出来的收了就是。”

    “……”

    一众官员大眼瞪小眼。

    大明只有粗盐和砸碎的粗盐,就没精盐……

    朱允炆并不介意便宜收点粗盐,回去弄成精细的雪花盐,到时候卖给富户、官员、士绅,说不得还能大赚一笔。

    朱允炆在丁溪盐场停留了五日,这期间,两淮都转运盐使司、盐课司、巡检司不少官吏被抓了起来,一个个贪腐成风,欺压灶户,瞒报海潮灾情,证据确凿。

    除罪大恶极的砍掉脑袋,公开示众外,相关官吏都领了一百大板,抄没家产,然后他们不等养伤,就被发配北直隶。

    朱允炆雷厉风行,重新整顿了盐场秩序,并确定了新的盐场规章制度,提拔巡检司的王昌为两淮都转运盐使司同知,负责通州盐场整顿,提拔田老四为崔总,负责丁溪盐场盐丁管理,同时要求都察院抽人充当巡盐御史,负责两淮新盐政推广,贪腐调查与诘问……

    第七百二十一章 私访清江造船厂

    两淮盐政,盐场的事结束之后,朱允炆没有继续停留,临走时,无数灶户盐丁夹道送行,依依不舍,直送到三十余里外的高邮,看着船队离开方才散去。

    船舱内,马恩慧有些心疼地看着半睡之中的朱允炆。

    女医梅惠小心地将扎在脚底的刺挑出来,消了毒,用纱布缠上打结,方起身:“皇后,皇上没什么大碍,只是赤着脚进了刺,过两日便好。”

    马恩慧示意让梅惠下去,低头对朱允炆说:“都以为皇上巡游地方是吃香喝辣,享受去的,可谁想如此苦累?盐丁的活计如此繁重,若累坏龙体,太后定会心疼。”

    朱允炆微微睁开眼,又闭了起来:“不经历过,不知道盐丁多苦。这还是秋日,干起活来一身汗,衣服都是累赘,听闻夏日时,男人就腰围一条布,几近赤裸,烈日灼烧不说,那盐入了皮肤多蜇得慌。如此多苦命的人,朝廷官员都没提过,当真是荒唐。”

    马恩慧苦涩地说:“所以就罚官员煎盐?结果累倒了二十八位官员,以致于礼制不全,礼部尚书黄观因此几乎跳了运河。”

    朱允炆嘴角泛出笑意。

    黄观要跳河这倒是真的,毕竟礼部礼部,讲究的就是一个礼制,违背礼制的事那是大事,倒下二十八位官员,其中有二十位都是礼部的人,人数不够,礼制不成。

    为了不让黄观制造出来一个传统节日,解缙直接在高邮抓了二十个官吏,就地转岗,地方官直接成了礼部京官,即没饿其体肤,也没苦其筋骨。毕竟这些人也就是举个牌子,充充数,轮不到他们发言说话,不需要太多专业素养……

    贤妃走了进来,端着一碗滋补羹汤:“皇上,喝了羹汤就好好休息下吧,到淮安还需要一些时间。”

    朱允炆坐了起来,伸手端过羹汤,问了句:“吩咐下去,羹汤多熬一些,给那些官员也补补吧。”

    马恩慧莞尔:“皇上还是体谅他们的,毕竟之前在盐场辛苦。”

    朱允炆吹了吹羹汤,轻声说:“不,朕是担心他们接下来吃不消……”

    “啊。”

    马恩慧与贤妃一脸惊讶,感情到了淮安还需要吃苦?

    朱允炆对马恩慧、贤妃说:“船队抵达淮安之后,车架暂且安置在淮安,贤妃先回家省亲,朕晚几日到五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