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6节(1 / 2)

徐辉祖看着几乎没多少损伤的重甲骑兵,止住了想要冲出去作战的徐凯等人,看向诸葛塘:“你可以为大军争取更多时间,对吧?我们需要吸引帖木儿投入更多兵力,现在这点兵力,还不到暴露它的资格!”

    第九百一十五章 信仰之下的死士(一更)

    诸葛塘善防,主大车。

    一个多月前,诸葛塘的大车阵面对哈里的火马阵时出现纰漏,以致于艾努占、州北带人冲入阵中,若不是陌刀队的殊死搏杀,朱棣又投入了铁鹰骑,结果不堪设想。

    考虑到中军必然会面对帖木儿的重甲骑兵,朱棣将诸葛塘的车阵调拨给了右翼的徐辉祖。徐辉祖与诸葛塘等人商议,认为大车阵虽然在初战中出现问题,可并非没有可取之处,真正影响大车阵威力的,是大车阵的数量。

    基于这一点判断,徐辉祖带了一大批军士进入天山云杉林,就在委鲁母附近,算不得远。

    因为西域本身的人口数量与生活方式,天山云杉被没有遭遇大规模的砍伐,这倒是便宜了大明军队,营寨、床弩、大车、担架、木塔等,多取自天山云杉。

    徐辉祖没有环境保护意识,也没人找他商量碳平衡的事,本着多多益善的心思,几万人在山里砍了七天。至于大车的制造也简单,大头兵基本上建造过营寨,都会削木头,劈木头,如二炮局的匠人一样,把粗活交给大头兵,细活交给匠人,效率相当的高。

    此时的诸葛塘手中可不只是三十座大车了,而是一百座大车,三百小车,外加二百突刺型一人高栅栏。面对沙哈鲁杀过来的重、轻骑兵,诸葛塘没有犹豫,下令将大车、小车、栅栏推出,排成一线。

    一条防御线显现出来,不少军士站在这些栅栏、大小车前后,不断夯实着木桩与地钉,在敌人接近的时候,前面的军士从有限的缝隙中回到车与栅栏之后。

    打木桩、地钉,用木头支撑,皆是出于加固的需要。比如栅栏,一些勇猛之人凭借着长枪与蛮力,可以直接挑开,现在打了地桩,你再挑一个试试……

    艾布纳带着重甲骑兵,看着前方的车阵头皮有些发麻,大明的车阵都带着长长的尖刺,栅栏绑扎着一根根削尖的木头,如同一排排粗大的长枪,小车如同刺猬,大车更是令人不安,那上面安装的就不是木头,是长矛、是短剑,看大车高度,里面肯定是有人的。

    轻骑兵在抛射,大明军阵中升起了一面面盾牌,虽也射伤了几个防护不周的军士,但根本没有瓦解车阵之后的长枪手!

    艾布纳看向轻骑兵的指挥官霍利,喊道:“带人冲锋!”

    霍利几乎暴走,射出一箭,毫不客气地怒斥艾布纳:“你疯了,我带的是轻骑兵,你指望我的军士去冲击车阵?他们可是血肉之躯!”

    艾布纳见霍利不傻,只好命令自己所带的重骑兵冲锋,同时命令轻骑兵跟紧随其后掩护。

    拉金是一名优秀的撒马尔罕重骑兵,身强力壮,勇猛过人,手握长枪冲向车阵,弩箭打在铁甲之上,只发出了叮叮声,虽然有些冲击力,但根本没有办法伤到自己与战马。

    眼前是一个栅栏,一人高,若是轻骑兵的崽子们敢冲锋,未必不能连人带马直接跳过去,可惜自己是重骑兵,战马承重之下无法越过,只能杀出一条通道。

    拉金靠近栅栏,手中长枪伸出,枪头勾住木头,猛地发力,长枪顿时出现了弧度。

    “嗯?”

    拉金差点摔下战马,栅栏只被抬起五寸高,就被拉住了。拉金瞪大眼看了看,该死的,啥时候栅栏都被绑住腿脚了?

    就在拉金一愣神的时候,栅栏之后的明军透过栅栏空隙直刺出两杆长枪!

    噗噗!

    箭落,两声惨叫传出,两名大明军士倒在了栅栏之后。

    拉金深吸了一口气,若不是后军骑兵抛射掩护,自己恐怕就被刺中了面门。长枪乱舞,可隔着栅栏根本无法伤到后面的明军,大明的军阵中也开始攒射,后面的轻骑兵一度被压制。

    艾布纳看着前面的重甲骑兵被阻挡,不由地着急起来,若不能短时间突破大明车阵、杀入内营,自己这些人恐怕是没有活路的,沙哈鲁也不会允许在这个时候撤退!

    仓促,实在是太仓促了。

    苏丹应该等一等,至少等回回炮建造好,拉过来之后再总攻,现在这个情况,进不能进,退不能退,不是逼死人吗?

    可战场之上,没有办法也必须找到办法出来!

    艾布纳组织了三百重甲骑兵,瞪着发红的眼睛喊道:“现在,我需要你们献出生命!带着你们的战马,你们的长枪,你们最后的忠诚,给我突入到大明的军阵之内!有尖刺就给我砍断,实在不行,你们就用自己的身体给我挡住,给后面的兄弟们开出一条路来!你们敢不敢?”

    “敢!”

    三百重甲骑兵明白即将面临的是什么,咬着牙,目光中满是决然之色!

    为苏丹而死,为真主而死,死后是会进入天堂的!

    “冲锋!”

    艾布纳亲手送走了自己的部下。

    三百敢死的重甲骑兵纵马奔腾,眼看着接近了大明军阵的栅栏、小车竟没有丝毫减速,临到跟前,战马腾越而起,然后被尖锐的木头扎入马的腹部,整个战马瞬间毙命!重甲骑兵却借势翻过栅栏,结果腿脚被挂住,一头栽下,重重落在阵后,不等起来,一个大锤就敲碎了脑袋!

    一名重甲骑兵跌至明军栅栏之后,挥舞长剑格杀两名军士,刚回头砍掉栅栏地桩绳索就挨了重击,整个人趴在了栅栏上,看着自己的战马插在栅栏之上,一脸的血水,不由地心疼,刚转过身,一个大刀就砍在了脖子上,咔嚓一声,脖骨折断,脑袋耷拉着躺在栅栏上,一滴滴马血滴落在脑袋的眉心……

    一匹匹重甲骑兵如同发疯了一般,不顾生死,不顾损伤地撞在栅栏、小车之上,如此疯狂的一幕,让徐辉祖、徐凯等人面色发白,大明军士也被深深震撼。

    这些撒马尔罕重骑兵如同死士,没有将死亡放在眼中,似乎死对他们来说是一种超然的使命,一种光荣的解脱!

    “这就是信仰的力量吗?”

    郭三省凝重地说。

    作为河西大儒,他本应该待在后军,与伊玛目等人研究如何归化回回人,让他们接受大明的统治,可郭三省认为,帖木儿军士多是伊-斯兰教教徒,他们有着不可忽视的信仰力量,若不亲眼见识见识,想要解决西域信仰问题只是妄想。

    眼看着这些重骑兵抛却生死的战斗,郭三省的内心被触动了!

    大明军士虽然勇猛,但实事求是地说,很多军士不具备视死如归的精神,他们是在军令、在报国、在军功等因素的推动下杀敌的,不是为了某一种信仰,也不是为了具体的某一个人。

    郭三省与大督官王景彰、陈洽、陈浚三人探讨过,大明军士的思想工作做得很不错,军士的士气很高,战斗意志也很顽强,但大明军士没有信仰,他们说不出来信仰谁,如果非要找出几个字来说,那就只能是“精忠报国”。

    但这种信仰的力量,并没有被深度挖掘出来,以致于许多军士虽有“精忠报国”的心,却缺乏一种大无畏、大牺牲的素养。

    郭三省并不是贬低大明军士,而是诉说一种现实,但对于帖木儿的这些军士,他们将这种信仰发挥到了极致,极致到死也不害怕,死也是一件“幸福”的事。

    当然,这种极致的信仰也并不是常态,帖木儿骑兵里也有贪生怕死的不是,看,刚刚就有几个骑兵冲到最前面了又硬生生停下来了,在那里责怪战马不给力,明明就是自己勒住了战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