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镖日复一日护在他身前,却从未希冀做他身边的人。
来信者可以为他付出一切,却连走到阳光下都不敢。
因此到头来,傅斯舟成为了他唯一的心愿,也成了他唯一的恐惧。
而此刻,要平静地面对傅斯舟,接受他接下来所做出的不知会是怎样的反应,而不是像往常一样尽情地对他展露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哭喊着流干眼泪,对阮绥音而言太难了。
他希望酒精可以麻痹他,意识不用太过清晰,不用把傅斯舟的每一个神情都看清楚,不用把他的每一句话都听进去,只要能让自己看似平静地站在这里,就足够了。
傅斯舟通过玄关,迈进客厅时,忍不住又扶上了墙。
他余光感知到了阮绥音在看着他,他甚至能想象到阮绥音那种目光,胆怯、低微,却又佯装镇定,傅斯舟每每看到他那样的神情,总克制不住自己向他伸出双臂,将他揽入怀中抚慰。
但此刻,傅斯舟挣扎许久,最后仍没能抬一抬闪躲的目光,与他对视。
即便已经在纷杂的思绪里腾出了尽可能多的空余来思考,他仍没能思考出自己该如何面对阮绥音。
他害怕那几乎将他淹没的痛苦和怨恨会让他失控,也害怕他的心痛和悲伤在阮绥音眼中会带上别的色彩,最为重要的是,他害怕看到阮绥音那双蓝闪闪的眼睛、那纯然的面庞。
如果可以,他真希望自己从没看到过那段视频,或是能去做个记忆消除手术。这一切对他而言实在太残酷了,即便他是个在战场上见惯了残酷的人,即便当事人阮绥音此刻还尚且平静地端坐在那里。
傅斯舟承认自己在阮绥音的事情上是个战战兢兢、懦弱畏缩的胆小鬼,阮绥音的一滴眼泪都能令他抓狂,而如今这情境足可以将他折磨致死。 阮绥音扯扯唇角,笑得发涩。
“你为什么不看我…?”
傅斯舟喉咙哽了哽,仍然没抬头,因为他发现自己脸颊有些发痒,然后眼泪滑进衣领,冰凉的,他不想让阮绥音看到,觉得自己太脆弱,经不起依靠。
傅斯舟仍然记得,起初自己只是察觉了一些无关紧要的端倪,出于一部分猎奇心理,抱着观光客的态度走进阮绥音的世界。
一开始他置身事外,悠然自得地旁观阮绥音歇斯底里,无所谓他陷入怎样绝望无可自拔的困境,只是冷漠至极地守着自己的所谓理性、利益。
或许没有战场血腥,没有刀光剑影,但在傅斯舟看来阮绥音的世界远比那还要残酷,那是一种永远不会迎来曦光的黑暗,不会被温暖化解的无望,而最可怕的是,一旦迈进这里,就再也没人能全身而退,人在一下下温柔刀中被蚕食而尽,意识到时大抵已经连个全尸都不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