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霞花,真无愧为仙人之花。
姜洄失神地看着丹霞花开的美景,忽觉手心一热,才发现不知何时已被苏妙仪握在掌心。
她与她十指交扣,结了个手印,笑着说:“这样,我们就能白首偕老了!”
姜洄哑然失笑,眼底却有了湿意。
苏妙仪又道:“下一次,若你找到了想要与之成亲,共度一生的人,便也和他到这里来看花开吧,记住这个结印的手势哦。你的左手已经和我结印过了,右手就留给他吧。”
姜洄才不信这种无的放矢的传闻,但苏妙仪如此兴致勃勃,她也不会拂她的意,便微笑着点头称是。
与之成亲,共度一生……
姜洄心想,她其实是已经成亲过的,只是,她没有想过和那人共度一生。
“郡主心里是不是想到谁了?”苏妙仪凑近了看她的眼睛,“一个让你心情复杂的人,你想与他白首偕老吗?”
姜洄眼神闪烁,回避她的探视,支吾说道:“我和他……不可能。”
苏妙仪恍然大悟,轻拍她的肩膀宽慰道:“郡主,你和我不一样,我没有选择,但是你有的。只要是你喜欢的人,无论富贵贫贱,身份地位多么悬殊,都不是问题,我相信,高襄王在乎的,只有你的喜乐。”
姜洄苦笑叹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和他之间,并非简单的尊卑之别,更有杀父之仇,甚至隔着最遥远的时间。
而且,她也没想过与他共白首。
“难道你真的只是把他当成男宠吗?”苏妙仪不信,“我觉得远不止如此的。”
如果昨日之前,她还想过把姜洄拐回家当嫂子,那见到姜洄与祁桓相处时无言的默契,还有姜洄对祁桓露出的笑容,她便知道,自己那个不成器的阿兄没戏了——姜洄对他的厌憎简直快溢出来了。
“什么男宠?”姜洄一怔,对苏妙仪的话感到茫然。
“就是祁桓啊,他不是你的男宠吗?”苏妙仪说道。
姜洄顿时涨红了脸:“谁说的!”
苏妙仪道:“每个人都这么说。”
姜洄眼前一黑,险些软倒:“胡说八道,他才不是,他……”
“他是什么?”苏妙仪扶着姜洄,好奇追问。
姜洄闭上了嘴,抿着唇。
他是什么?
她也说不清,下辈子拜过堂的丈夫,这辈子签了契的奴隶?
她既没有将他当成丈夫,也没有将他当成奴隶,这不上不下的,难道还真算是个男宠吗?
姜洄心脏狠狠跳了一下。
不行,可不能让别人把她绕进去。
姜洄别过脸去,冷哼一声:“你别问了,反正……我和他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苏妙仪了然地点点头,心中暗笑——小郡主害羞了。 苏淮瑛没想把那两个姑娘的对话听得这么清楚,但是上三品的异士,耳力自然不同凡人。
苏妙仪的心声他都听在耳中了。
她自幼就是个聪慧的孩子,虽然父母宠得她有几分任性,但她识大体,在大事上从不会让家里人失望。或许也是因为知道她早晚有一天要为家族利益牺牲自己的婚姻,所以父母才对她加倍补偿。
世家贵族的子女,既享受了荣华富贵,又怎能不为之牺牲一点个人的利益。
苏妙仪如此,苏淮瑛也一样。
但苏淮瑛没想到的是,苏妙仪与姜洄之间的感情竟如此深厚。
这世上真有白首如新,倾盖如故吗?
那他和姜洄之间,是否算得上倾盖如敌?
苏淮瑛自嘲一笑。
他喜欢柔顺体贴的女子,不愿意把精力放在驯服女人身上,像姜洄这种一身傲骨满身桀骜的女子,便是他最讨厌的。
或许姜洄和他是一样的人,她也不喜欢一身傲骨的自己,喜欢的是那个谦恭柔顺的奴隶。
原本他也曾想过,若是为了家族利益,娶一个自己讨厌的女子,倒也无所谓,反正苏家正妻只是个摆设而已。
但事到如今,选择权也不在他了。
就如姜洄说的,输赢的规矩,不由他来定。
姜洄和苏妙仪互相搀扶着,徐徐走下台阶。
苏妙仪远远对苏淮瑛喊道:“阿兄,你帮我从绝壁上摘一朵丹霞花吧!”
苏淮瑛转过头去,看着两个牵着手的小姑娘,姜洄清亮的眼眸含着轻浅的笑意,在晨光中仿佛散落了碎金,比山间怒放的丹霞花还要美上三分。
他收回目光,冷淡地说道:“这花日落便会化为灰烬。”
“那我也想要。”苏妙仪哼了一声,“你若不去摘,便让侍卫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