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情,通妖。
下贱,叛族。
不只是她,就连整个苏家都会抬不起头。
可是仙君不明白,她为此背负着多么沉重的压力。
“妙二……”苏妙仪失神喃喃,“你说,仙君对我,是心中有情,还是只有欲?”
猫瞳中泛起波澜,如石子投入了波心。
修彧方才所有的愤怒,都被这一句轻轻的疑问吹散了。
什么是情,什么是欲?
对妖来说,情是一种很新的东西,原是只有人族才有的。兽只有繁衍的本能,那便是欲,而兽化妖之后,才会在心中生出情来。
修彧想起父亲曾经说过——欲令人昏胀,情使人痛苦。 他便问道,既令人痛苦,为何要生情?
修无回他:有情,方为生灵,虽痛,甘之如饴。
修彧伏在苏妙仪膝上,细嗅着少女身上温暖的馨香,回想着方才心中因她而生的怒与痛……
他终于明白,为何情既是痛,却让人与妖皆甘之如饴。
高襄王的掌上明珠大婚,自然是要大宴宾客的。高襄王并不在乎世人口中的流言蜚语,只要自己的女儿开心就行,更何况在他看来,祁桓没有什么地方不好。
这场婚礼虽显仓促,但应有之礼无一缺漏,红绸挂满了王府,门口的长街也张灯结彩,摆起了流水席。
高襄王半夜在祠堂抱着亡妻的灵位哭了好一会儿,才若无其事地出来主持大局。烈风营的老将都以姜洄的叔伯自居,自然也没有闲着,感慨万千又满面笑容地帮着张罗一切。
姜洄像个木偶似的被人打扮着。她看着镜子里容光照人的面孔,一时有些恍惚。
三年后嫁给祁桓的自己,当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应该没有一丝喜悦,那时的她,心里只有复仇,婚姻也只是复仇的工具。
她不像此刻的姜洄,有疼爱自己的父亲坐于高堂,有那么多烈风营的叔伯兄长到场恭贺。
所以现在的姜洄应该开心的。
她按着自己的嘴角向上提了一下,却没有露出想象中娇羞的微笑。
她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完成一件任务,没有在其中掺杂多少自己的情感。
苏妙仪作为她最好的朋友,一早便来陪着她准备衣着妆容。
她看着姜洄簪上珠翠,笑着说道:“郡主一定是太紧张了吧。郡主别害怕,您和其他人不一样,别人家的女子是出嫁,自然是会担心害怕,您成了亲依旧能承欢膝下,王爷不知道有多开心呢。”
听到这话,姜洄才扬起一个浅浅的微笑。
武朝婚礼在昏时举行,待宾客都入席后,新人才开始入门行礼。
姜洄盖上了喜帕,被人牵着走向祁桓。
她忽然想起来,虽然与祁桓成亲过一次,但她并没有真正见过他穿婚服的样子。那时她醒来便已身在床上,外间帘幕放下来,烛光也变得昏昧,她睁开眼只看到了一张俊朗的脸,没有多想便亲了他。
他当时的神情姜洄记不太清了。
应该是震惊和疑惑吧……
刚刚还想杀他的人,突然便对他投怀送抱。
姜洄刚刚扬起的唇角忽地僵住——不行,不能再想他了!
姜洄懊恼地闭了闭眼,想把多余的杂念从脑海中扔出去。
她被人将手交到祁桓手中,由他牵着走向高襄王,虽然看不见,但是姜洄还是听到了父亲畅快的笑声。
贞人便要唱喏行礼,却在这时,外间传来了整齐而急促的脚步声,喧哗声也随之响起。
“苏小将军,今日姜府大喜,你这是何意?”
高襄王的声音敛了笑意,沉声开口。
周围的喧闹陡然一静,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高襄王的不怒自威。 苏淮瑛率领神火营突然到访,见他身披甲胄,身后士兵手持兵器,任何人都看得出来意不善。
苏淮瑛淡然面对高襄王的威慑,徐徐开口道:“接到有人密报,高襄王府窝藏妖族要犯。”
高襄王沉声怒道:“荒唐,谁胆敢污蔑陷害本王!”
苏淮瑛笑道:“何人告密,王爷不必在意。是在下失言,王府藏妖,也未必说是王爷所为,或许是妖族有意趁今日人多生事。今日是高襄王府大喜之日,王爷应该也不想被妖族惊扰了喜事吧。”
姜洄心中庆幸已经把叶子送走,却也没想到,苏淮瑛的报复来得如此之快。
她手中握有苏淮瑛利用翎音在夜宴台上下毒的证据,若搬出此事,苏家必然要付出惨重代价,但烛龙洞的秘密无法隐瞒,会有更多无辜的妖族为此丧命。她于心不忍,仍有犹豫,却没想到苏淮瑛倒打一耙,污蔑陷害,手段与前世如出一辙。
她忍着愤怒,一把扯下了盖头,直视苏淮瑛:“神火营不是鉴妖司,捉妖之事何时轮到你们越俎代庖!”
苏淮瑛目光幽暗地看着姜洄,少女本就明艳的脸庞少见地画上了精致的妆容,眉心花钿如骄阳烈火,张扬夺目,让人移不开眼。
苏淮瑛笑了一声,握紧了佩剑:“神火营,鉴妖司,权责都来自于陛下,陛下有令,彻查高襄王府,刻不容缓,若有阻扰,以叛国罪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