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都想要(含4)
羊都。
又是一年的年底。正午的餐厅略有些嘈杂,纪寒被领位员带到了预定好的包间后,摆手拒绝了餐前酒。等待的时间里,他拿出手机,翻看着过去一年里和白露数量寥寥的聊天记录,还是将聊天框里的文字删掉,决定重新再编辑。
白露没有选择他。但很奇怪的是,纪寒没有因此而情绪崩溃。
他知道,在世界的某个角落,他们之间共有的回忆与秘密、他只对她展露的脆弱,都被她好好珍藏着。
家人陆续到达、落座,纪寒慢条斯理地用完了餐,在出去时意外地看到了一个人。
——宋景行。
宋景行的父母已回到平城,他在这也并无其他亲属,按理说,宋景行是不应该出现在这的。
当那个最有可能的原因被摆到眼前的时候,纪寒的心还是刺疼了一下。
宋景行可能是和白露一起回来的。
这时,同样准备离开的宋景行也向纪寒投来了目光,对着纪寒和他的家人点了点头,起身问好。
“哟,小宋。长大后,你们好多年没见了吧?”纪父客气地和宋景行打了个招呼,“你们聊聊,我们先走。儿子,你不急着回去。”
两个人明显都有话要和对方说,于是沉默着一起走到了门口。
“她最近怎么样?”“她没有来吗?”
宋景行和纪寒同时开口,又同时在对方脸上看到了错愕。
以前在平城带过宋景行的老刑警队长在退休后喜得孙儿,请宋景行来吃喜酒。宋景行正好有假期,因此来赴约了。
纪寒反应很快:“她也没有选你。是那个姓林的?”
很理所当然地把黎朔和孟道生排除在外了。
黎朔算是公众人物,隔三差五直播啊比赛啊什么的,纪寒用“视察纪言最近表现”这种理由说服了自己后,“顺带”观察了下黎朔的状态,发现对方没有恋爱中的容光焕发反而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便也知道白露没有和黎朔在一起。没有被白露选择的纪寒固然不好受,但看到情敌吃瘪后的幸灾乐祸多少让他心情好了点——他和黎朔也是动过手的,关系可说不上好。
“喂,老纪。我在你眼里就这么没有竞争力吗?”
冷不伶仃的,熟悉的声音在宋景行和纪寒背后响起。
孟道生吊儿郎当地坐在他们身后的长椅上,肩上树影斑驳,不知听他们说话听了多久,游刃有余的姿态让二人不禁怀疑这个神棍是不是又用什么手段算出了点什么,为了说这句早早地等在了这里。
“没有。”纪寒还不忘阴阳怪气一下,“我不会大晚上把女朋友放在家里一个人跑出来喂蚊子。你有够闲情逸致。”
宋景行只是问:“你最近有她的消息?”
那人直接把手机屏幕怼到了他们面前。上面是一条平大公众号的推送:“我校研究生、知名青年作家白露赴南极参与野生动物保护工作后,于《人与自然》发表文章,登上热搜”。
纪寒眼前一黑:她居然还真去了......
想到她的模样,看完了标题的宋景行面上不自觉地浮现出了点温柔的笑意,却只是摇了摇头:“不是这种。你和她私下里有联系吗?”
孟道生耸肩,理直气壮:“没啊!但是我可不觉得她会选那个小鬼。你要是好奇,为什么不亲自去找露露问问?现在‘她选择了一个人’的前提没有成立,所以也没必要不联系。”
宋景行保守又一根筋,纪寒追求意义和效率,只有孟道生脑子里鬼点子最多,一直是三个人里最大胆最不受束缚的那个。
“所以呢,去不去?”孟道生掏出车钥匙,套在手指上转了几下,“三个小时后的飞机。” “......为什么要带我们。”宋景行说。
孟道生猛翻白眼:“咩啊,你以为我想带?职业病!”
他报复的手段就是给宋景行和纪寒安排经济舱,神棍先生说着“你们来太晚头等舱和商务舱都卖完了”就潇洒地从专属通道离开了。宋景行和纪寒十分笃定这人就是故意的——谁家好人能临时订到两个连在一起的位置?孟道生摆明了就是有意折磨这两位彼此心生嫌隙的旧友,拿他俩心生不和又不得不坐在一起的尴尬模样找乐子。
好在羊都到平城也就三个小时。夜色降临时,三人就到了白露小区门口。小区安保严格,宋景行和孟道生办过证明,可以自由出入。由于上次是被业主白露直接带进去的,纪寒压根不知道这茬,堂堂溯回总裁和几位外卖员一起被保安拦住了,心里相当哀怨。
孟道生乐了:“这里有个麻袋,你藏里头,我和老宋给你抬进去。”
“......啧。”
纪寒黑着脸发了条短信,没过多久接到物业电话的保安立马放行,本来还想再看个乐子的孟道生轻轻哼了一声:“看来这小区安保还是不够好。”
“未必。”纪寒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我说我是她老公。”
此话一出连宋景行都默默看了纪寒一眼。孟道生满脸黑线:“说这么大谎也不怕遭雷劈。”
三人的脚步停在白露门前。宋景行面色担忧:“一起来找她,她会不会吓到?”
纪寒很不客气:“那你们两个走。”
“关我什么事?”孟道生说,“你俩吵架别带我。”
但是谁都没敲门。三个人其实心里都没底——里面要是钻出个男人来怎么办?甚至白露是不是还住在这都是个未知数。
这时门却被悄咪咪地打开了一条缝,白露从里面探出半个脑袋,发现是他们后,有些惊讶地将门彻底敞开了:“你、你们怎么来了......”
“你怎么可以这么没戒心?”纪寒生气地用自己的外套把她包上,“穿着这样就敢给别人开门!”
白露有点委屈:“因为我听到你们的声音了......你们冷不冷呀?先进来吧。”
他们是从羊都过来的,身上穿得确实单薄。孟道生直接上手去抱,抱着她腿弯把人带到了客厅沙发:“现在有男朋友没有?”
一年多没见,白露变得有几分叛逆精神,反问:“要是有呢?”
正在关门的宋景行手上的动作一滞。纪寒面无表情地把她搂到自己怀里,说:“那就让他滚。”
宋景行关好了门,看向她。白露现在看起来很健康,身上有一些保持锻炼的痕迹,整个人看着很自信、有精神。孟道生和纪寒争着要拥抱她,她面上带笑,接受得很坦然。
于是宋景行知道,没有见面的这段时间里,白露过得很好。
“露露。”宋景行也张开双臂,微笑着接住了扑过来的她,“我为你感到高兴。”
白露回房间换了身衣服后,给他们倒了水。
她现在已经复学,顺利读完了研二的上学期。
去年春天,她准备离开香原继续自己的旅途。课后,支教过的学校的孩子们下一起送她。白露走出一段距离后回头,远远地,看见绿野上,穿着蓝色校服的孩童们宛如一朵朵盛放的绿绒蒿。那一刻她反复受到某种撼动,于是折返,在那里继续支教,一直呆到了夏天。六月,她启程去了亚美尼亚,在那里结识了一位动保协会的成员,被对方邀请去了非洲和南极,在当地动保或科考营地呆了一两个月,九月开学前回到了平城。
三人听到她这魔幻且精彩的经历,不由得捏了把汗。纪寒对她也是很头疼,扶额:“和刚认识的人去非洲南极洲?露露,你该庆幸自己完好无损地回来了。”
“其实也不算完好无损......”白露尴尬地挠了挠脸,往自己的胳膊上两个并列的小伤疤看了一眼,“被夜蝰咬了,好在体型比较小,估计也没来得及注射多少毒液,没出现坏死什么的,打了血清消肿了就没事了。哈、哈哈......”
非洲的草原和雨林在她脑海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因为在那,从你头顶飞过的可能不止是五彩斑斓的鹦鹉、滑翔的蜥蜴、荡过去的猴子,还可能是只天堂树蛇......
孟道生难得黑了脸:“不好笑。”
“这次幸运,下次呢?”纪寒捏了把她的脸,“没心没肺。” “露露,这很危险。你应该做好充足的准备再去这样的地方。”宋景行叹气。
“喝水、喝水。水要冷了。”白露心虚地转移话题,“不过你们怎么突然来这了?马上都过年了,不用回家吗?”
“想你啊。”孟道生嬉皮笑脸,“你家就是我家。”
“所以你没有选择任何一个人。”纪寒没理会孟道生,高效地把对话拉回了正轨,“为什么?”
白露沉默了一下,将杯子放下,说:“因为我选不出来。不管是出于感性还是理性,我都无法做出选择。旅行时有人和我说,我无法做出决定是因为我哪个都不爱,也许积极生活、多认识一些人后,我能够遇到真爱——等等,你先别生气!我——”
纪寒捏住了她的下巴猛地吻上去。他本来只想咬一下她作为警告和惩罚,但是触碰到她的瞬间,对她的强烈渴求如同复苏的植物,密密的根系生长在无法分开的唇齿间。
宋景行把白露往后抱了一点:“等她说完。”
白露手抵在纪寒胸前,并没有因为他生气而改口:“我不同意他的话!只是我觉得你们每个人都很好,对我来说每个人都很特殊,我没有办法爱谁爱得更多。所以当时我没有做选择。”
“你的爱是大锅饭吗?”纪寒恶狠狠地又捏了把她的脸,“哪个可怜的流浪狗过来都能分一口。”
“我已经改了!”白露摆手,“这一年多我也没出什么岔子呀,都拒绝了!”
“‘都’?有很多人追求你吗?”宋景行问。
白露感觉自己越说越错,心死后直接招供:“之前是有一些,后来我就说自己有男朋友了。”
纵使知道没人追求她才奇怪,危机感还是在纪寒和宋景行心底升起。白露没有选择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也没有告知他们这个决定——或许她担心这样会像是在暗示他们继续追求她。这种态度并非象征着她不关心或者不爱他们,如果他们选择和别人在一起,白露也仍旧会掉眼泪、会觉得难过——只是她不会再被困在原地。眼泪和笑容都是选择与路途的一部分,她会带着这些继续向前走。
不见面或是不知道她的想法还好,听到她这么说,宋景行没有什么反应,但纪寒难掩重男本性,看上去一言不发,实际上大脑飞速运转盘算着要怎么把她吃牢。
孟道生淡定地随手抽起桌上的一枝玫瑰,看似漫不经心地说:“你买了三种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