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的时候,叶月一句话也不想说,她深刻忏悔着自己过去的行为,她就不该招惹杉翼。
吃完饭,她顺着梯子爬上去,坐在屋顶眺望即将现身的月亮,感叹她就不该招惹男人。
翼没强迫她下来,院子点了灯,他在她对面的廊间坐着,开一个线上会议,时不时抬头看她一眼。
叶月思考起来,自己不是第一天这样了,她老早就忏悔过了,她上高中的时候就后悔过了。
她承认自己这样不好,就像发觉养的宠物长大了,一开始很开心,可渐渐又没那么喜欢了。还是小时候好,逆来顺受的,有脾气也反抗不了。
更糟糕的是,这只小猫还懂得人话,你平时吐槽的人际关系,它全都还记得,一个名字也没搞混,比你自己都清楚。
那时候她还是话很多的高中生,分享欲很强。某天,她都忘了自己具体说了什么,小翼开口了,他问她最开始不是很讨厌某个男生吗,说他是最典型的那种讨厌鬼。叶月说还是很烦啊,只是因为变成同桌了,再加上他人还挺搞笑的,很难免不提到。
之前那个朋友呢,叫真优的女生,为什么不怎么提了。他又问。叶月很尴尬,说得她好像重色轻友一样,根本不是。真优是体育社团的,这几个月忙着准备大赛,没一起回家了。
小翼看她的眼神很落寞,她应付不来这种情况,干脆不去找他了。叶月也要高叁了,这边的学校再宽松,她也不可能和以前一样总是过来,要补课的。应试的课倒是还好,她打算考私立大学,需要准备的就那几门。不过佳世夫人安排的礼仪班很烦,那些做派和言辞的讲究,是真的在要求人把各种规范内化。
佳世夫人有时候过来走动,给她们带点东西,每次叶月拆完礼物,她都会在旁边看着,要她重新包回原样,无论是布料还是和纸,最好都不要有新的折痕。老夫人并不是刻意折磨叶月,在她看来,这属于某种学问。
如果是重要节日,会有些贵重的东西,杉叶月得写感谢信。礼节上来说,也可以打印,但她固执地写毛笔字,折东西折得不行,字还是能写的,怎么都得争口气。她也练过字的,小时候外婆抓着练,说以后用得上的。
有一次,佳世夫人突然打了电话过来,她话语婉转,比平日还要含蓄。明明只是告知翼会过来找她,不是什么大事,但她好像还有些话没讲出来。
叶月想不到翼找她做什么,她真想不到,高中生和初中生差的还是挺大的。
小翼不是喜欢上她了吧,这感觉很奇怪,也不是不行,但让她很心虚,她找翼玩并不是因为有那种感情,怎么能对小孩子有那种感情。
她想象起一场很滑稽的约会,两个人有了点隔阂,压根不知道能谈什么,在商业街的座椅上并排发呆。可是等到了那天,排场和她想得很不一样。有车来接她,去一个很老牌的商场,首饰店。店员拿出各种珍珠原珠给她看,又展示可制作的款式让她挑。
杉翼说,都是杉家预留的,当然也有她一份子。叶月说为什么突然这样。杉翼说自己不希望她不高兴,他只是认为彼此是一家人,拥有的东西是一致的。
她反而松了一口气,因为他理性的措辞和态度。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杉家的情况,她并没有特别惊讶,她也没资格感到不舒服——可是,她确实有点紧张了,有点害怕了,穷人乍富的普遍心态。
她选了适合老人家的款式,胸针和袖扣,太夸张的外婆应该不会要。小翼说她自己不要吗,她说以后再看吧,不希望未来的自己嘲讽自己现在的审美。
好几年之后,她又想起这件事,问他当时什么意思。翼说当然是喜欢她,当然是受不了。可直接地表达出来会很可笑。被完全没当成异性看待的小孩告白,只会无所适从吧,他只能提醒她不要忘记自己的立场。
好吧,她没什么好说,但他为什么喜欢她,为什么小孩会有那种感情。
他说也没有什么复杂的理由,男生很简单的。年上的女生一直过来找自己说话,多少会有点想法的,喜欢她又不是什么很神奇的事情。
“但是真心想和你结婚,很神奇。明明是被安排好的事情,我却真心想和你结婚,我一直觉得,如果未来是那样,就太好了。”
第一次做爱之前,翼如此承认。
搞得她压力很大。
他说自己是认真的,如果可以,今天开始请把他当作真正的未婚夫看待吧。
那时他十七岁,盂兰盆节,在老家。她回去的前一天突然想到,问他有没有女朋友,他说没有,为什么会有。叶月说那来做吧,不许骗人,有女朋友的话不能这样。
她在他房间和他做了,做了几次,聊了一大堆废话。他说能不能直接叫名字不要叫小翼了,叶月说不行不习惯,感觉在叫别人。
和他做爱不是那么美丽和谐的事情,他耐力很好,很不情愿要从她身体里挣脱出去。他房间里的线香是金木犀气味的,也就是桂花。
叶月很喜欢桂花,可大概不是特意为她点的,而是时节到了。
她尚未整理衣服,半赤裸着身体,走近去闻桂花的香气。她说自己小时候,外婆家楼下有桂花树,她一点一点地掰下花瓣,想做糖水喝,外婆直接折了一截树枝下来给她,她吓一跳,这样不好吧。 折桂是祝福你有个好前程呢,外婆笑呵呵的,要她拿好了。
“你外婆,有可能过来生活吗?”翼的问题打断了她的回忆。
叶月想应该不会吧,她妈结婚的时候外婆都没来日本,外婆真的不喜欢动。
“满足别人的期望,真的好难啊。”叶月说。外婆总是希望她变成一个极其厉害的人,不靠别人,自己就很厉害的人。那样是很好,但她总觉得自己好疲惫,好普通。
她不指望他共情这种事,虽然佳世夫人对他要求很高,但他的反抗策略是把标准定得更高,这样谁也说不了他。
他走过来,额头抵在她后背,给她揉了揉肩膀。
他的手又从她肩膀滑到腰间,轻盈地探寻她脊柱周围的肌肉,用拇指徐徐地在她紧张的地方画圈。
“会有点痛。”他说,接着包裹住她的腰身,向下施力。她感觉骨骼发出轻微的咯吱声,痛得直呼气,但也很舒服,身体松弛的感觉。
他任劳任怨地按了好一会儿,突然抱她起来,把她转到面前吻她。她的身体已经习惯他的手,好像本来就该贴在她身上。他明明在揉她的胸,她也不觉得色情,好像本来就该被他容纳在手中。
“我满足了你的期望吗?”他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