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孝孺能被誉为大明读书种子,陈堪才不信他听不懂自己的言外之意。
既然方孝孺装傻,那陈堪索性也就不学人家打什么机锋了,直接打直拳吧。
深呼吸,平心静气。
来到方孝孺身前盘腿坐下,在脑海之中组织了一下语言,陈堪看着方孝孺的脸认真的说道:“老师,我的意思是,我不想您死。”
一句话说完,陈堪心中闪过一丝愧疚。
但一想到三天后自己就会被千刀万剐,这丝愧疚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呵呵。”
方孝孺还以为陈堪是在担忧朱棣登基之后会清算他们这些建文旧臣,清瘦的脸上扯出一个笑容。
随后安慰道:“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千古史书之上能流芳万世,也不失为一桩美事,元生不必为为师感到惋惜。”
陈堪想吐血,谁在为你感到惋惜,我是在担忧自己的狗命好吗?
但这事儿陈堪偏偏没办法跟方孝孺直说。
毕竟古往今来最重的刑法也不过是诛九族罢了。
而陈堪只是方孝孺的学生,正常情况下,方孝孺就算九族被诛也不会连累到陈堪。
但谁能想到朱棣就是敢为人先,说要诛你十族那就是诛十族。
没有第十族还想办法给你再凑一族,一点折扣都不带打的。
陈堪现在有一种七十岁老头娶了个年轻漂亮的媳妇,脱下裤子却发现自己不行的那种无力感。
难道要跟方孝孺坦白,你会被诛十族,会连累死我?
先不说方孝孺会不会信,自己真要这么说了,就算能活着走出诏狱,人也废了。
杀身成仁,舍生取义才是这个世界的普世价值观。
在道德高于一切的世界里,名声坏了也就意味着整个人都完蛋了。
陈堪想活着,但不想活成异类。
更不想活成别人口中贪生怕死见利忘义的小人。
将这个念头赶出脑海,陈堪摇摇头道:“学生不是担忧这个。”
“呵呵,那你在担忧什么,担忧为师死了,你没了吃饭的地方?”
“啊?”
方孝孺突如其来的黑色幽默,让陈堪有些哭笑不得。
苦笑着应道:“学生好歹也到了及冠之年,怎会忧心这个。”
“那你还担忧什么,快吃饭吧。”
方孝孺催促了一声,又开始吃起了糊糊。
小命不保,陈堪哪有心思吃饭,再说了,这玩意儿陈堪是真的难以下咽。 看着吃得香甜的方孝孺,陈堪这会儿是真的有些佩服起这个老人了。
面对死亡,不是谁都能有这份淡然处之的勇气的。
心思一转,陈堪忽然问道:“老师,在您心里,忠君爱国的虚名,与天下黎明百姓,孰轻孰重?”
没错,陈堪决定对方孝孺进行道德绑架。
毕竟,君子可以欺之以方嘛。
他就不信,方孝孺在这个世界上真的就没有在乎的东西。
既然你不惧刀兵加身,那我就用天下百姓来压你。
就问你怕不怕?
果然,陈堪此言一出,方孝孺忙放下手中的木盆。
随后正色道:“孟子有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为师心中,自然是黎明百姓的分量更重。”
“怎么了,怎么会突然想起问这个?”
陈堪笑道:“没什么。”
随后又问道:“那老师以为,贞观之治如何?”
方孝孺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还是说道:“贞观之治,天下靖平,边疆稳固,百姓安居乐业,自是历史上少有之盛世。”
听到方孝孺对贞观之治的评价,陈堪心中便有数了。
于是自顾自的说道:“唐时有一贰臣,名为魏徵,先为东宫太子洗马,曾数度进言隐太子建成除掉嫡亲兄弟。玄武门之变后,又为太宗文皇帝治下之相,辅佐文帝开创贞观之治。”
说完,问道:“老师以为,魏徵此人如何?”
这一次方孝孺没有第一时间作答,而是思索片刻之后,说道:“魏徵,自是千古名臣。”
随后摇摇头道:“我知元生是想为为师争取一线生机,但燕逆与文皇帝自是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