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也不能白死不是,不然将来刑部追问下来,他也没法交代。
所以,他转头看着陈堪,问道:“大人,这接下来……”
陈堪挥了挥手:“你才是县令,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有了陈堪的背书,苏真心下稍安,随后对着麦纳和马宝儿说道:“二位,你们也看见了,这死了人,总要有个负责的人,虽说法不责众,但死者毕竟是无辜的,二位……”
听见苏真的话,陈堪嘴角扯出一抹难明的微笑,原来法不责众是这个意思。
不过苏真这做法倒是也没毛病,大明民间宗族私斗成风,争田土,争水流,甚至争码头。
而官府一般都是在各大宗族分出胜负之后,才会出面去做和事佬。
至于流程也很简单,就像现在这样,官府摆台,请双方话事人赴会,首先是两个宗族付出一定的代价去平息死者家属的愤怒,让他们不至于跑到中央去告状,省得牵连到地方官府。
其次是找人替罪,并给替罪那人的家人一笔丰厚的报酬。
如此,事情就算是了结了。
流程很简单,但是很实用,中央也不会去深究,反正有人认罪就行了。
除非是有人准备搞当时处置这些事情的官员,不然绝大多数都能糊弄过去。
听完苏真的话,麦琪和马宝儿会意,各自从人群之中叫出来两个年纪已经很大的老人。
显然,他们早就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陈堪就这么默默的看着这一幕。
虽然他口中随时喊着大明律法会给所有人一个公道,但他身为官场中人,又怎会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什么绝对的公道。
苏真能这样处理,已经算是非常不错了。
流徙三千里!
这是苏真给两个老人定下的罪名,两个老人也很干脆的认罪了,他们今日出现在县衙,本就是为了此事而来。
现在还能为子孙后代留下一条水渠,已经出乎他们的预料了。
皆大欢喜!
除了死者的家属,以及用来定罪的两个老人的后人之外……
做完了最后的判决之后,苏真打发走了两个土司。
陈堪与他一同出门相送,默默的注视着那个女子骑上了老虎。
她忽然回头看着陈堪软软糯糯的说道:“我收回刚才的话,你是个好官,谢谢!”
“不客气!”
陈堪摸了摸鼻子,目送两个原本势如水火的土司势力结伴而去,心里面也是颇为唏嘘。
果然,这个世界上最核心的东西还是利益啊,为了利益,仇人可以放下仇恨通力合作,为了利益,一个七品的县令也敢背上一千多贯的巨额债务。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啊!”
感慨了一句,陈堪负手走回了县衙。 三个御史方才在公堂之内一言不发,此时见事情解决了,赶忙凑上来将一封写好的奏折递到陈堪面前。
随后低声道:“大人,您看看,今日此间之事,是否需要润笔?”
陈堪粗略的扫了一眼,奏折除了隐去苏真具体的办案过程,其他的倒也算是如实禀报,便应道:“就这样吧,这一次咱们来是为了充当陛下的眼睛,至于其他的,不要自作聪明即可!”
闻言,陈安心中一惊,正色道:“大人放心,下官知晓。”
“嗯!”
陈堪欣慰的点了点头,这一次跟他来云南这三个御史还算聪明,他在想,回去京师之后,要不要问朱棣把他们要过来给许远打下手算了。
主要是出京时自己得罪了陈瑛,而他们也是和自己一起的,难保陈瑛不会因此而记恨他们。
在县衙吃了一顿便饭,谢绝了苏真的挽留,陈堪再次踏上了去往建水的路。
这一次没有骑老虎的小姑娘跑出来拦路。
一趟通海县衙之行,让陈堪看见了许多东西。
事实证明,经过了历史考验的改土归流之策在策略上是没什么问题的,但这是一段很长的路,十年二十年都未必能起到什么很大的效果。
沐晟给京师的奏折上,明显有些夸大其词。
不过想想陈堪也就释然了,毕竟沐晟不是沐英和沐春,沐家虽然在云南根深蒂固,但他沐晟说到底也只是个功勋二代,他需要功劳来巩固自己的地位。
陈堪很容易猜到沐晟的想法,无非就是觉得云南天高皇帝远,朱棣又不可能真的跑到云南来看,最多就是派出钦差。
而以沐家在云南的威势,让一个钦差把三年五年以后才能在云南看到的景象报上朝廷也不是什么难事,至于三年五年之后,他在云南的地位彻底巩固,也不怕朱棣再来找茬。
人精啊!
打得一手好算盘。
甚至连陈堪都要承他的情。
因为他报上去的功劳越大,陈堪这个始作俑者得到的好处就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