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梦, 怪极了。
沈昭已经成为了新帝,但众人都说他残酷暴戾,在他手下当差都得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 一个不小心就要被诛九族。
沈昭哪儿有这么吓人?况且他还未登基, 装也得装个温润。
梦瞬息万变, 花锦看着沈昭孤身一人,他夜不能寐,噩梦缠身, 病魔也不放过他。于是,他狠狠心扔下了繁琐的政务, 挑了个不算忙的日子离京。
他前往寒山寺, 与高僧促膝长谈。
花锦坐在高僧身边, 与高僧一起盯着沈昭看。
听他说憾事, 花锦还是愣怔,她其实隐隐约约猜得到是谁毒了她。
当时其她侍妾都喜欢和她玩, 只有柳氏巴不得她死了,沈昭休书一扔,柳氏自然就要永除后患了。
她看着沈昭跪拜神佛, 他罪孽深重, 神佛却慈祥地盯着他看, 明明沈昭说的是心声,花锦却意外地听到了——“一愿国泰民安, 二愿边境少战事,异乡再无孤魂,三愿,造化从轻发落,再给发妻一次机会。”
什么机会,不得而知了。
他孤身走入夜色,再没有回头。 花锦从梦中惊醒,她擦去额角的汗,不敢相信自己这个月第七次梦到沈昭。
或许她真该听邻里的找个男人,再不济了上蓟州借个小倌,省的夜里闲的没事干,全梦他了。
花锦摇摇头,甩去那些念头: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她躺在不算柔软的榻上,望着手边洒落的月光,这才恍惚的想,这是她离京的第五年。
他会变成梦里那样的帝王吗?
梦里的沈昭让她陌生,他杀柳氏的时候,手段残忍至极,她吓了一跳,觉得沈昭真疯了。
只有在他上香那一刻,她才觉得这人还是沈昭。
花锦木着脸反应过来,她又在胡思乱想了,于是强迫自己闭上眼。
没成想第二日,邻里的程大娘就引了个私塾先生来,换往日,花锦一定直接闭门不见客,可今日,她破天荒打开门,迎着程大娘进门。
程大娘觉得稀罕,枯木逢春了?
花锦这么迫不及待,程大娘反倒不敢介绍了,原先想好的措辞全忘了,稀里糊涂说了些,将私塾先生说的乱七八糟。
后来程大娘走了,留下私塾先生魏玿云与她说话。
魏玿云于是又将自己重新介绍了一遍,他长相不错,性格温润,谈吐不凡,说话也不轻薄,将未来也打算的很好,瞧得出来是个真心实意不耍嘴皮子功夫的男人。
花锦也自报家门,不过她报的有些蛮横:“我性子不大好,脾气大,也不会定居在这里,不会生育,隔三差五就要出远门。”
魏玿云:“......”
花锦也知道自己唐突了。
她扶额:“实在对不住,昨夜忧思太多,净说胡话了。”
魏玿云却摇摇头:“不必拘谨,魏某不介意。”
他看起来十分好脾气,花锦就有些纳闷:“魏先生应该不缺好婚事吧?”
魏玿云的确不缺。
原来他也丧过妻,他的妻子身子一直不好,嫁给他没多久就撒手人寰了。
魏玿云与妻子感情十分好,妻子过世后,他认定此生不会再遇到更好的人,决心孤身活下去,但他娘亲年事已高,临终前,唯一的心愿就是他身边有个人陪伴。
这镇子太小了,他娘几乎认得每个人,他找谁做戏都会出破绽。
听说花锦的来历后,他莫名觉得他与花锦很像,心上人都死于病魔。
他说明缘由后,已经等着花锦拿酒泼他,骂他有病,没想到花锦沉默片刻,也没赶他走,只是说:“既然如此,索性就将假戏做下去。”
魏玿云没听明白。
花锦:“恰好我也缺个人堵风言风语,先生若不介意,不妨与我假成亲,先生也不必真拿我当妻子,婚后还是陌路人,必要时你我相帮一下,如何?”
魏玿云本也是这样想的,只不过,他轻声说:“此事还是你更吃亏些,我曾发过誓,除了发妻,不会再爱上任何人。锦娘若哪日有了意中人,岂不被我耽误?”
花锦倒是不在意:“虽然我没许诺过不爱上旁人,不过世上大抵也没几个比他好的人了。先生与我只是做戏,也不必将后路断了,待先生娘亲放心了,这婚事便可随时作废。”
魏玿云再次谢过,回去就准备聘礼了。 他二人在外一个死过夫君,一个死过妻子,同病相怜,所以在一起也没什么稀罕的。
他们没办婚宴,酒席也没摆一桌,草草告诉大家,就关起门来过日子了,少了许多人纠缠,花锦日子就更清闲了。
魏玿云搬来了酒坊,白日教书,午后卖酒,夜里算账,每隔半个月陪花锦酿酒,倒是能文能武。
他也十分思念发妻,带来的东西中,大多都与死去的妻子有关。
她与魏玿云的房间隔的很远,平日里没必要的时候,可以小半个月不说一句话。
魏玿云搬来后,花锦倒是不再梦到沈昭了,或许是没的梦了,她心道稀罕,送账本的时候,看见魏玿云反复擦拭一支笔,下意识问道:“这笔什么来历?”
见魏玿云神情黯然,花锦就知道自己又问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