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唐看出他的低落,收回视线。
沈为年还在忏悔室里哭嚎,但话语中完全没有对自己行为的任何忏悔。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车轱辘话,说视频是对方同意他录的,自己的东西他想怎么处理都行,交通事故也不是他能掌控的——等等等。
冯唐抽了口烟,片刻后,突然烦躁地将抽到仅剩一半的烟丢到地上、用脚跟踩灭。偏头对玛丽夫人道:“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玛丽夫人神情冷漠,道:“不一直是这样的吗?”
对于玩家的秉性,他们这些仆人在长久的岁月中都很了解了。应该来说,完全无辜的玩家实在使太罕见,基本几十年里都遇不到一个。倒是罪人各有各的坏法,以前是连环杀人犯,肆意凌虐奴隶的农场主,现在更是开了眼了。
沈为年所在的忏悔室中,鲜血从门缝里漫出来,打湿了地板。玛丽夫人冷漠地移开视线,低头拿出别在腰间的怀表看了眼时间,回头对钟明道:
“差不多该回去了。”
钟明揉太阳穴的手一顿,抬起头,看了眼时间:“……还有十多分钟呢。”
玛丽夫人皱了皱眉,她是怕钟明听多了这些事情心里难受,对病情更加没有帮助。但她是个很讲规矩的人,公爵说了十点,那就十点。
“好吧。”玛丽夫人合上怀表,略微加重语气道:“到点必须走。”
钟明点了点头。
此时,教堂里面已经血流成河,玩家们的哀嚎逐渐弱了下去,大概有着一半的人已经没有动静了。钟明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视线从忏悔室上一个个扫过,心里大概有了个数,今天之后玩家的数量会减员不少。
正好,这批人太多,整天都很吵闹。
钟明这样想道。
然而,就在下一瞬,一点细小的声音突然响起。
金元从忏悔室里面走了出来。
他低着头推开门,在看到外面的血迹时顿了一下,抬脚跨过了那摊血液,才踩到地上。
钟明微微睁大了眼睛,看着金元站定,似乎是好奇地打量了一下四周,全身上下跟进去时没有变化。
片刻后,他扭过头,在找到坐在长椅上的钟明时,嘴角立即勾了勾。
钟明看着他朝自己走来。
金元穿了一件白色的圆领衬衫,在整体呈暗色的教堂里非常显眼。在他身后,由于经年间被鲜血浸泡成深红色的木制忏悔室中正不断传出凄厉的惨叫,带着些许人类身体碎片的献血从门缝中漏出来,覆盖在已经干涸结痂的黑色血迹上面,整个戒坛宛若一汪血池。
而金元脚步轻盈,白皙的面孔上带着柔和的微笑,像是个从写字楼走出的上班族一般自走在炼狱般的背景之前,怎么看怎么违和。
他走到钟明旁边,在不近不远的地方停住,一只手搭在长椅上:
“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