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他脸上一切神情波动瞬间消失，双瞳之内唯有慈悲之色，与佛塔之内供奉的佛像如出一辙。

听到佛眼二字，石岚眼中已是难掩惊色，在禅宗的概念内，天地之间，眼分五等。

一等为‘凡’，只能看见日月等光芒在天地间映照出的光彩，这些光彩如果黯淡，凡眼便会失去作用，陷入黑暗之中。

二等为‘天’，可看穿山川湖海灵气走向，见亡魂灵体，无论是何等环境，都可看见天地真实景貌，也可浅显的观测到气运长短，得见部分未来。

得到天眼望气术时，石岚便拥有了一双天眼，后来融合了烛龙魔瞳，也未曾突破天眼的门槛，依旧停留在这一层次。

三等为‘慧’，这一层次已经彻底超越了天眼局限，触碰到了生死轮回的境界，隐约可见前世今生，超脱世间，这等慧眼，在禅宗之内，也只有少数仅次于果位菩萨的高僧才能够拥有。

慧眼再进一步，便是法眼，此法眼，与世间常言的法眼差距极大，只有在世菩萨境中的强者，才有机会修成。

可见一切众生，可观六道轮回，清晰映照前世今生，最终抵达空境，无物不可见，无我无相，不再为生死轮回困扰。

最后一等，才是‘佛’。

拥有了佛眼，便等于是成了佛，在佛眼之中，已经没有了时间与空间的概念，亘古如一，眼前所见即未来。

金刚经中‘凡有所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便是如此。 佛眼，根本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小和尚的身上。

此刻，在无涯的视线之内，石岚只觉得心下微凉，背后渗出一丝冷汗，如同直面神佛，心底的每一个念头都被彻底看穿，没有了任何隐秘。

“一段时日不见，施主身上的功德金光愈发深厚了……”

这种感觉来的快，去的更快，短短几个呼吸，无涯眼中的慈悲之色便消失无踪，恢复了常态，眉心缓缓皱起。

“看出什么了？”

看无涯这般神色，石岚平复下心中的波动，凝神问道。

“施主有身陨之危。”

小和尚摸了摸后脑勺，眉心紧锁。

“并非人祸，而是天灾，这片天地不容你。”

“可有解法？”

听到天灾二字，石岚并未感觉到意外，入天人渡劫时，她便心有所感，凌阳根本没打算给她生路。

所谓的身陨之危，八成就是灭世大劫。

“神州极南之地，有一线生机，具体生机何在，佛眼也看不透。”

无涯看上去有些沮丧，他的佛眼，与生俱来，无往而不利，此前根本没有遇到这种情况。

不光是关于这一线生机，就连石岚的过往以及前世今生，他都看不清，被一层无形的力量遮蔽了。

在他眼中，石岚的未来只有一片血色，漫天的死气之中，夹杂着一缕微弱的生机。

前世今生更是一片混沌，什么都看不到。

即便是禅宗当今最强者，只差一步便可跨入阿罗汉之境的永愿菩萨，他也能清晰看到其前尘过往。

这太过离奇了。

“神州极南之地……”

听到这个位置，石岚若有所思，她上次渡劫的地方，也是在那个方位，一线生机，指的是那一道仙光么？

“贫僧佛法浅薄，本想送施主些机缘，却弄巧成拙，乱了施主道心，实属罪过。”

无涯甚至有些后悔让石岚留下抽签了，本是无心之举，如今却可能对未来造成一些不小的影响。

这一道生机，本就是石岚的，如今石岚提前得知，若是刻意去寻找，说不定反而会导致日后错失这一道生机。

“道心岂是这么容易乱的。”

见小和尚有些愧疚，石岚摇头一笑，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

“既然签已解完，我便不久留了，就此告辞，日后再会。”

她求签，本就是图个彩头，自始至终，她只相信自己。

若是三言两语，就让她乱了阵脚，她走不到今日。

此次佛门一行，让石岚心头又多了几重疑惑，蒙上了一层阴影，她脚下前进的道路，忽然变得有些扑朔迷离。 修为愈高，未知的事却越来越多。

“天白，该走了。”

听到石岚的呼唤，一直神游天外的天白才猛然回过了神，有些不舍的将目光从烤肉上移开，站起了身，显然刚刚无涯与石岚所言，她依旧没听进去。

“烤肉匀我一半。”

扫了一眼天白，未等无涯回应，石岚直接抬手撕下了大半烤肉，塞进了天白的储物戒中，而后径直转身离去。

如今看来，眼中的世界简单一些，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不会有那么多的困扰。

天白若是能永远这般懵懂下去，或许也不是件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