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之维面露感激之色,知道秦疏桐最后可能不会帮这个忙,仍笑着拉住秦疏桐的手先道了谢,而后道:“我想……问你借点钱。”
“……”
见秦疏桐沉默,简之维便知此事大约不成,钱财之事最败情谊,亲兄弟尚且要明算账,更何况他知道秦疏桐只当他是普通友人,连挚友的程度都及不上。
“罢了,你当我没说,我知这种事最不该提,是我唐突了,我向你赔礼。”
秦疏桐压住他欲举起酒杯的手:“你要借多少?”
简之维尴尬道:“二……一百两。”
他们俩官职高低相同,两人年俸自然一样,不算禄米和田地,都是一年约一百两俸银。长清这一朝,普通百姓一家四至五口人一年日常开销约为十至十五两银。一百两在豪富或高官眼中自然算不得什么,但对普通人家来说已是一笔巨款,用来买米粮已够吃数年。对于他们这个级别的官员而言,每年的禄米和田租,若过得俭省些也尽够整年整个府邸的开销了,每年存下大半俸银自然不难,百两银秦疏桐不是拿不出。
“你实际需要多少?”
简之维显然需要不止一百两。
“这……”
秦疏桐让他稍等,自己离席片刻,回来后便从袖中拿出一张银票放在桌上,整整五百两。
“这些是否足够?”
简之维圆睁双目,怔怔点头,一时不敢相信眼前所见,一方面是因为秦疏桐竟有如此巨款,另一方面是秦疏桐愿意借给他这么多钱。
“但你得先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多银两,拿去作甚?”
简之维犹豫良久才道:“我……我要去仙音阁赎一个人……”
秦疏桐叁指压上银票:“这钱我不借。”
“疏桐!?” “就问你一句,你去赎妓,简老翰林和简夫人知道么?”
“父亲和母亲……不知。我就是知道父亲、母亲不会答应,才自己想办法凑钱……疏桐,你从前不也说,你是因为父母不同意你与你的心上人在一起才离家居京的么,我对桑柔之心就与你对你的心上人是一样的。你的心上人嫁了他人,你已不及和她琴瑟和鸣,但我还有机会和桑柔在一起啊!”
这是当年简之维问及他家中情况时,秦疏桐编的一个半真半假的谎话,因为某些原因与父母分离且独身定居在长清是真,但原因不是与心爱女子被棒打鸳鸯的心伤,而是他向父母道明自己不喜欢女子,以后无法成家的这桩天大不孝。虽然当初说过的话是假的,但秦疏桐可以理解简之维的心情。
“我确实应该以己度人,帮你这一回。”
“多谢你!”
“如果你要赎的不是仙音阁的人的话。”
简之维脸上的笑意霎时褪了个干净,惊恐道:“这是何故?仙音阁怎么了?”
“仙音阁中卖身的贱籍大多是什么来历你不会忘了吧?”
经此提醒,简之维才想到,仙音阁的娼妓多是犯了事被判罪的原官籍女眷,只因事情紧急,他一时还真没来得及想到这层。
其实既已没入贱籍,那就算原本是皇子、公主也和其他贱籍之人一视同仁、并无区别,秦疏桐只是为了打消简之维的念头,仙音阁有什么变动可不仅仅是生意层面的变动。
“可……可我若是不尽快将桑柔赎出来,她就要离开仙音阁了。”
秦疏桐多日未去仙音阁,竟不知道这事:“有其他人给她赎身?是谁?”大约是徐蓉要将她送给谁,不过这肯定是白汲的意思或揣摩了白汲意思的人传达给徐蓉的。
“是,但我也不知……我想找晚娘问清楚,谁知仙音阁的小厮说晚娘最近身体不适,不见客。我去问代掌经营事务的人,那人什么都不肯说,只说我不能给桑柔赎身。”
“身体不适?”
“是啊,也不知是得了什么病?”
看来有必要去仙音阁了解具体情况,秦疏桐将银票往简之维面前一推:“钱我先借给你,你我好友,不如我替你去仙音阁再问一问。”
简之维感激至极,拿出一张叁百两的银票递过去:“太感谢你了,疏桐!其实我已经想办法凑了叁百两,我只问你借二百两就够了。”等秦疏桐接过银票,他自收起五百两的那张,神色却颓丧下来,“我见仙音阁的态度,此事怕难转圜,我很感激你去为我询问。若最终无法,我自己会想办法。”
秦疏桐还是第一次见到简之维这样坚决的神态,原以为他是一时沉溺美色,看来是真的对那个叫“桑柔”的女子上心了。
“不过疏桐,我没想到你会有这么多钱。”
秦疏桐一顿。
“你平日还要给令尊令堂寄去一些银钱,日常比我定然节俭甚多,我与你官职、官龄一般,却还要去问他人借贷才能凑出叁百两来,看来是挥霍太过了。”
“你怎么知道的。”秦疏桐神色凛然。
“嗯?哦……你是指你给家里寄钱的事?上巳宫宴那日,你为了帮我,支开我的时候说让我到城南的漱流轩去买墨,我去了之后就想,你府邸在城北,为何要我去城南尾那么远的地方买墨。我以为是漱流轩的墨特别好的缘故,啊……当然,漱流轩的文房四宝确实不错,老板也十分和善有礼。我与老板攀谈后才知,他与你是同乡。他知道我是你的朋友后,就告诉我漱流轩的货物要从多地采办,也包括你们的家乡,所以你每叁个月会托他给家中寄送银钱。”
也不知该说简之维这种自来熟又没心机的处世方式是好还是不好,这件事连白汲都不知道,却被简之维这么轻易就知晓了,也不知他是说了什么打动了老陈,让老陈连这些事都告诉了他。他择日真要好好再告诫告诫老陈,不能将他家中之事随意透露给不相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