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复叹道:“若真与我所想的一样,是丁春秋这个老贼,那可是后患无穷了,今天若是追得上,再也不能放过,定要就此结果了他。”
丁春秋与阿紫一同在天龙寺,若是看管的僧人有所疏忽,以这一老一小的狡猾机智,虽然再无武功,逃脱出来倒也不是不可能。
当下两个人都是用足全劲,以他们的轻功追赶丁春秋与阿紫两个被废掉武功的人,自然是绰绰有余。雨中泥泞的土路,也为他们的追踪指明了方向,不用担心走错了方向。
追至路边一个小山林中,隐隐约约听到了说话的声音,王语嫣便往树上指了一指,二人提气一跃,投身于树冠之中。
“你这个臭丫头,点了你哑穴还不安生!刚才看见了那慕容复,打翻茶杯想呼救是不是?” 那老人气急败坏地问道,说完便赏了那小姑娘两个耳光。
慕容复向王语嫣点了点头,这的确是丁春秋的声音。这老儿当真不简单,在天龙寺被那样严加防范,都能脱出身来。
“没有没有,师父您老人家明鉴,阿紫是不小心打翻那个杯子的……师父饶了我吧,不要再打我了……”
“我带着你逃出来,让你也出了那个牢笼,有什么不好?你偏生这样不识相!三番四次地挑战我的耐性!”
二人在树上听了片刻,终于确定,丁春秋已是武功全失,但十分不甘心就这样终老,便瞅了个空儿煽动阿紫帮助他逃跑。阿紫觉得他不再是一派之主,已经是无甚利用价值,觉得在大理过着富贵日子也不错,不愿意与他一道出逃。于是丁春秋竟是挟持着阿紫,计算好了守卫的空档逃出了寺来。有着这么一个王府千金在丁春秋手上,追兵投鼠忌器,也不敢贸然追拿,竟让他们走脱了,一路北上逃至了河南。
“师父,求求你了,阿紫好疼……”躲避着丁春秋的耳光,阿紫哀哀哭道。
“那你以后还敢不敢逃?还生不生异心了?”丁春秋咬牙继续扇着,恶狠狠地问道。他似乎觉得打耳光还不够,便拿脚踹了几下。
“不敢了,真的师父……”阿紫被打得面目红肿,嘴角流出血来,滚在地上哭求。
虽然极厌恶阿紫,慕容复与王语嫣却也还是不能见死不救。慕容复清叱一声,跃下树来,出掌向丁春秋击去。毒对慕容复起不了作用,一见是他,丁春秋拔腿就跑。
慕容复跨出一步,手臂一伸点住他后心,丁春秋颓然倒地。他一头栽倒在混着雨水的泥浆之中,瞪着眼睛冲着阿紫喊:“小贱人,你引来的好帮手!”
王语嫣有些不大敢碰阿紫,幸亏身上穿着蓑衣,便将手隔着蓑衣,将她扶起。阿紫形容狼狈,口中却是不输与丁春秋的凶狠:“你折磨了我这么久,我好不容易见着两个能帮我的人,当然要搏上一搏。臭老头,也是你活该倒霉。”
“慕容小子,你不要杀我,阿紫这小贱人不是也害过你吗?”丁春秋不再理她,只是去求慕容复,打个滚坐起身来,抱住他的腿不放,“我折磨她一路,我天天都打她骂她,这也是为你报仇了,是不是?”
慕容复厌恶地抽出身来,对王语嫣道:“嫣儿,你转过身去。”
王语嫣知道他不想她看他杀人,便依言转过身去。
“姐夫,快杀了他!”阿紫咬牙切齿地催道。
王语嫣微侧了侧头,余光见到阿紫紧紧盯着丁春秋,眼珠子里透出一股嗜血的快乐来,好像渴望见到杀戮一般,不禁打了个寒战,又离她更远了些。
丁春秋又求道:“你莫杀我,我……我的师父是无涯子,我现在要寻他当年留下来的武功秘笈,到时候分你一半……不,全都给你!天底下所有厉害的武功秘笈都随便你挑,真的!只要你不杀我,我便带你去找!”
他虽然武功全失,但是无涯子搜罗的武功秘笈当中,天下一流武学十有八九,必然有那化腐朽为神奇的功夫。当初他身怀绝世武功的时候,尚且为了这些秘笈行那忤逆之事,差点亲手弑师,又逼得师弟大半生装聋作哑。如今他把这些秘笈当作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自然是更加渴求了。只是性命第一,他知道慕容复不会轻易放过他的,便只好把他心目中最宝贵的东西献了出来,以求能够保住这条老命。
丁春秋这一番话本意是想要保命,没想到正撞到了枪口上。他多年以来心心念念想要夺来的那些秘笈,早就被李秋水作为女儿李青萝的嫁妆,悉数搬到了姑苏王家去。而现在他的命,也正捏在了王家的女婿手里。 慕容复听得无涯子这个名字,回想起王语嫣跟他说过的逍遥三仙的故事,心下暗道,那不就是表妹家的那些武功秘笈?若是丁春秋的目标是那些书,那他便更加留不得了,否则王语嫣与王夫人会有危险。当下作了决定,便不再听丁春秋的聒噪,出掌击在他头顶。
只听得丁春秋一声闷哼,便扑倒在地,可怜一代枭雄,竟毙身于荒野山林之中。
阿紫上前探了探丁春秋的呼吸,放心之余,咯咯地笑了起来:“师父,瞧你还怎么折磨我呢?你自己以为自己了不起,到头来还不是死在这无名荒野之中?”
王语嫣回过头去,瞧着笑得几乎要闭过气去的阿紫,叹气道:“阿紫,现在你不用掩藏面目了,把人皮面具去了吧,怪吓人的。”
“面具?你以为这是面具?”阿紫尖利地大叫了起来,几乎要扑了上来挠王语嫣,骇了她一跳,“我告诉你,这就是我的脸!这个老贼,他毁了我的脸!”
吼完,阿紫尖利的叫声渐渐化为凄厉的哭声,她脸上粉红色的疤痕也跟着如同蜈蚣一般盘踞扭曲起来。
慕容复皱着眉走过来,将王语嫣护到了身后,冷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阿紫一边嚎哭一边含糊地说着,他们费了半天劲才听清。
原来为了不让大理的追兵发现,丁春秋原来是找了两张人皮面具的,也让阿紫带上。但阿紫岂是甘愿束手就擒的人,三番两次要逃,更是抓住一切机会背着他撕掉人皮面具,想让路人看到她之后,万一被大理的追兵拿着画像问起,也能告知他们的下落。
几次下来,丁春秋不耐烦了,若不是看阿紫这个王府千金的身份还值几个钱,还能当保命的肉盾,他早就下手掐死她了。见阿紫总是想着要逃,他便干脆烧了一锅滚水,假意要她来洗头发。阿紫虽然对丁春秋心有忌惮,但这一路逃亡风尘仆仆,头发早已污秽不堪,小姑娘总是爱美的,便小心地挪到了水盆边,伸手准备去试水温。
丁春秋看准她俯身的那一刹那,蓦地从后面反剪了她的双手,另一只手便把她的脸整个按入那滚烫的水中。
阿紫吃痛使劲挣扎了起来,但毕竟打不过丁春秋,烫得满脸都是血泡。过后又任她在那里呼痛打滚,任得血泡流出脓液,也不给她上药包扎。直到所烫之处自然结了疤,便是亲生爹娘也再也认不出,阿紫娇俏可爱的小脸竟然变成了这番可怖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