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音(七)(2 / 2)

最后的刺鸟 蜻蜓 2938 字 8个月前

    她微微一笑,说:

    这情景似曾相识。

    里面的是谁?

    我们都很珍爱的人。

    还没听完这一句,我已经奋不顾身地衝入花丛之中,魔杖已拔出,燃烧咒在我口中唸出,为我清除路障。红红的火光吞噬了我面前的蔷薇,蔷薇挣扎着,低吟着,似是受着痛苦煎熬。

    悠施展出屏障咒阻止我前行,让我停留在花丛之外,不能进入。我于是反身向她施行攻击咒,试图让她结下的屏障倒下。

    悠没有闪躲,结结实实地接下了我的攻击,只是后退了两步,咬了咬牙,说:

    你絶对不能进去,絶对不行。

    月瞳在里面,我就必须救她。

    我们不会让你进去的。

    说话的人既不是我,也不是悠。

    我回头望了望,身后的是星澈和夜塑。刚才是星澈在说话。

    你们全都要阻我?

    他们默然地看着我,但答案都已明显地在脸上表现出来了。

    为什么?你们都和悠是一伙的?

    他们仍然没有回答,我对他们都心死了,用心召唤着禁咒书。

    禁咒书的耀眼光芒出现在我掌心,各人都拿出他们的武器来。

    悠拿出琴,星澈的是光剑,夜塑则是占星杖。

    我从不知道夜塑也懂得打斗的,看来这次眾人都拼命了。

    这场比试的实力悬殊,在禁咒书的面前,他们没有赢的机会。百分之一都没有。

    我愤怒了,他们怎都一种有必死决心的模样?

    他们不都是我爱的人吗?

    他们不都是善良的人吗?

    为何要对我群起而攻,弃月瞳于不顾?

    为何我信任的人都一次一次地背叛我,让我一个人孤伶伶地面对黑暗?

    我要给他们教训,证明我是对的。让他们后悔。

    我要让你们都得到教训。

    火光映照在他们的脸上,他们都很弱小,显得渺小无力,不是我的对手。

    王,请你放手,我们都不想与你为敌。

    这是夜塑说的,他第一次这样尊敬地对我说话,以往他对我都是冷淡厌恶的。

    我看向他,这才发现他是这么的苍老,只是一个垂死老人。

    他们决不让我进去,而我必须去救月瞳,这一战是免不了的。我惟一的方法就是要把他们全部打败,用他们的尸体铺出蔷薇花灰烬的道路。

    我无从选择。

    禁咒书随着我的心意发出危险的红光,向星澈激射出一道闪光,强大灼热。

    星澈动也不动,反倒是夜塑发出了强烈的咳嗽,脸上的血色全部褪去。

    这时我才发现他脚下的魔法阵。我不懂那个阵的构图,相信是占星阵的一种,用来保护人的,以自己的性命。

    夜塑会是他们之中最快死亡的一个。

    我木无表情,一次又一次地攻向星澈。随着我攻击的节奏,夜塑一下下地把攻击承受下来。

    悠的琴声越加急速,主旋律是死亡,伴奏是背叛,拍子是心焦。

    对我无害,我能一一把其御去。

    星澈的光剑在我的身旁挥动,却不能欺近我身,我以元素魔法把他制住。

    他们都不是我的对手,我能轻易把他们解决,只要我的一个念头就能致他们于死,永不超生。

    火势蔓延得很快,花田虽大,却四处火光红红,差不多烧了三分之一个蔷薇园。

    我看到了月瞳。

    她浑身是伤,状甚狼狈。

    身上爬满了蔷薇的藤蔓,藤蔓上的刺无情地扎在她的皮肉深处,不见其锋。

    蔷薇吸血,把月瞳的血由刺上吸走,供给花朵。

    雪白的蔷薇被染红了,鲜艷妖嬈。

    月瞳就像被掏空的洋娃娃般掛在藤蔓之上,软弱昏迷。

    我愤怒得红了眼。

    你们杀了我哥哥嫂子还不够,要来害我妹妹?

    我怒吼,把缠绕在月瞳身上的藤蔓都烧断了。月瞳就这样掉到地上。

    我轻轻把她扶起,但她失血过多,还没有清醒过来。

    身上被刺破的地方还在泊泊地流着血,皮肤都失去了往常的光彩,让我异常心疼。

    这时我才重新注意到其馀各人的动态。星澈和悠已把我点燃的火种全都熄灭,星澈拿着光剑守在了夜塑的身旁,夜塑则瘫坐在地上,目光呆滞,在当中还看到了絶望。悠不见了。

    悠在哪里?

    我平静地问。一切都结束了,我要他们对我说出所有的事实。

    他们静静地望着我,没人回答,凄清絶望的眼神。

    她在哪里?

    这次我用了吼的语气,不确定感在心内蔓延,忐忑不安。

    他们还是没有回答,目光到集中在月瞳的身上。她醒过来了。

    眼睫毛微微晃动,眼睛慢慢地张开,找回了焦点后向我望了望,然后再望向星澈,说:

    怎么了?

    星澈张口欲回答,却犹豫着,把要说出话又吞回肚子里去。

    月瞳看向肆意舞动的藤蔓,突然像受到了惊吓一般,瞳孔放大,挣扎着想要从我怀里坐起来。

    我从来没有看过月瞳这么惊慌,她自少受了骑士的训练,不会因为任何的事而过份影响情绪,以免作出错误判断。她从未如此失控,即使接到了弥歌和月牙的死讯也一样。

    悠在哪里?

    她和我问出同样的问题。

    星澈的眼神变得复杂难明,但月瞳却一看就懂。

    她掉下了出生以来的第一颗眼泪,一发不可收拾。

    星澈看着月瞳,神色萎顿,眼内的疼借明显流露,他一直把月瞳当亲妹看待吧。

    这时夜塑也恢復了神智,开始哽咽低泣。

    发生了什么事?

    我还是不明所以,我只明白了两件事;第一,月瞳由一开始便知道整件事的始未,她是参加者之一,而我把她当成了被害者;第二,悠现在不知到哪里去了,但其他人似乎知道。

    星澈走过来帮我扶起了月瞳,带领我们走入了花丛之中。

    我们为了推开荆棘,手上都得了不少的血痕,但星澈和我都没有呼痛。星澈是因为不在乎,我则是疑惑得失去了对这一点小事的注意力。

    到达花丛的中央,我们找到了悠。

    她倚在蔷薇花丛边,神色安静详和,嘴角含笑,没有呼吸。

    她死了。就在这一片蔷薇花海之中。在月光的照耀之下。

    她白晢的手臂上缠上了蔷薇的藤蔓,一条长而尖的刺就刺在她的静脉之中,吸食她的血,她的生命,她的灵魂。

    这花丛开出了最漂亮最灿烂的蓝色蔷薇。

    高贵、婉约、纯洁的蓝色蔷薇。

    我感觉到脸上微痒,是东西从眼眶内滑落下来,我好像哭了。

    我伤心吗?

    我感觉不到锥心的痛,没有清晰的哀痛,心里只有微微的痒。这是名为麻木的痒。

    原来当你到达最痛之时,心会麻木。

    这是自我保护的表现。

    麻木让你保持清醒,面对更深的痛苦,掉入更大的漩涡之中,万劫不復。

    命运就是爱和人开玩笑,让我们看见自己血淋淋的样子,然后嘲讽我们。

    这就是命运。可恶的命运。

    月瞳这时伸出了双手,抖颤着,把一朵蓝色蔷薇摘了下来。

    我彷彿看到冰蓝的蔷薇把空气凝结,眾人都凝息注视。

    我感到蔷薇散发出来的阵阵魔力,结合着悠的力量以及灵魂的气息。

    月瞳轻轻把蔷薇交到了我手上,我好像看到她体力不支,倒下来了,但我不能确定。

    在我触碰蔷薇的一刻,就像被吸走了一样,我不再置身于原来的世界,被带去了真相的本源。

    片段零碎反覆,却能拼凑成事实,足够让我了解一切。

    我瞬间明白,真相的残酷。

    命运在对我发出不屑的訕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