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些空穴来风的传言,不过我可怜的朋友昨晚的确遇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温芙隐晦地说,“他昨天在教堂受到了袭击,有人从背后打晕他之后把他装在裹尸袋里拖去了地下墓室,幸亏那一下没有立即要了他的命。他醒来后,从墓道里逃出来,跑到了我这里。”
马丁沉默了一会儿,他冲着手下招了招手,随后在来人耳边轻轻说了句什么。温芙看见那人走进休息室站在了泽尔文身旁,温芙猜他大约是想验证一下她所说的话。果然透过门缝,她瞧见泽尔文的目光越过那人朝她看了过来,两人短暂地对视了一秒,随后泽尔文站起身,拨开头发,允许他检查自己昨天后脑上的伤口。
“这块怀表你确定真的?”马丁还握着手里的那块金色怀表,将信将疑地摩挲着那上面的蔷薇花图案。
温芙镇定地说道:“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在鸢尾公馆,如果您不太相信的话,可以等审判庭派人来这儿,我相信核实他的身份是这件事里最容易的部分。”
按照杜德的律法,案件中只要涉及到贵族,无论这个案子发生在哪儿都应该转交给王城的最高审判庭来参与审判。正好这时,那个检查伤口的手下从休息室里走出来。他冲长官点了点头,肯定了刚才温芙的话。
马丁当然不愿意将这个案子闹到审判庭去,因为一旦如此,霍尔神父非法买卖尸体的事情一定会被发现,到时候就会牵连到镇上的巡查队,只要想想就让人头疼。
“不,我认为没有这么复杂……”巡查官合上了手里的记录本,像模像样地斟酌了一会儿,含糊地说道,“这当中或许存在着一些误会。”
第12章
泽尔文坐在休息室的长椅上,靠着椅背面无表情地看着远处墙壁上的彩绘。来之前他问过温芙自己需要做什么,不过温芙告诉他什么都不用做:“你只要坐在那里就可以了。”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摆出一点架子,就像我第一次在书店见到你那样。”
泽尔文不知道她第一次在书店见到他时他是什么样的,不过现在,她看起来倒是很像他在杜德第一次注意到她时的样子。 透过门缝他能看见门外正在谈话的两个身影,温芙个子不高,和一个高大的成年男人说话时需要微微仰着脸,但她几乎只低着头,像是极力避免与人对视,看起来十分胆小温顺的模样。
他忽然想起乔希里,要论伪装就算是他那温和友善的弟弟都不如她。
泽尔文让人检查了他后脑勺的伤口,过了一会儿,温芙和那位高大的巡查官就重新回到了休息室。
那位巡查官对他的下属吩咐道:“给他们准备一辆马车,送他们去杜德。”
其中一个下属不确定地问:“送去杜德的巡查所吗?”
他话音刚落就被记录本拍了下脑袋。
“问问那位先生住在哪儿,”马丁不耐烦地说,“安全地送他回到他的庄园去,这都听不懂吗?”
那可怜的下属摸了摸脑袋,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么他的报案……”
“没有报案。”马丁面不改色地说,“昨晚的确发生了一桩谋杀案,不过显然与那位先生无关。”
那两个手下看起来一头雾水,似乎并不明白为什么只是出去几分钟的时间,巡查官对这位年轻人的态度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等人去准备马车的间隙,马丁朝泽尔文走了过来,他和颜悦色地说:“我为您昨晚在这里遇到的事情感到抱歉,希望能够尽我所能地做些弥补。您放心,老霍尔那个混蛋已经死了,我们接下去会查清楚他这几年都在镇上干了些什么,如果您还有什么要求,可以尽管告诉我,您觉得怎么样?”
泽尔文故作姿态地沉吟了一会儿,许久之后才不动声色地说:“就这么办吧。”
巡查所为他们安排了一辆舒适的马车,确保能在天黑前送他们回到杜德。等车上只有他和温芙的时候,泽尔文才好奇地问道:“你对那个巡查官说了什么?”
温芙:“只是把你昨晚的遭遇如实地告诉了他。”
泽尔文觉得事情顺利得有些出乎意料:“他就这样相信了?”
当然不是。
温芙想起那位巡查官最后问她的那个问题:“你确定他回去之后不会把在这儿发生的事情告到审判庭去吗?”
“我确定他不会这样做。”温芙向他保证,“如果可以,他应当比您更不希望家里发现这件事情。”
“这么说他是一个人悄悄来的了?”马丁摸了摸下巴,“可是他为什么要一个人到这儿来?”
有关这个问题的答案温芙还没想好。
眼看着面前巡查官的目光中渐渐起了怀疑,她只好随口说道:“他来这儿是为了找一个人。”
不过她刚说完就后悔了,一个贵族到乡下的镇子上能来找什么人?没等温芙想好下一个问题的答案,面前的巡查官在怔忪了一下之后,却已经换上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你是说……他是来找你的吗?”马丁迟疑地问。
他仔细看了看面前衣着朴素的女孩,像是刚刚才发现这不起眼的姑娘的确有一张称得上美丽的脸。他又悄悄窥了眼休息室内正一脸不耐地盯着门外的泽尔文,虽然觉得不可思议,却又觉得一切似乎都变得合情合理了起来。
温芙刚从城里回来,紧接着那少年就来到了这里。而他出现在教堂的那天,温芙又正好在那儿参加追思会……
这位巡查官的目光渐渐从惊讶转为唏嘘,随后他压低了声音,语气微妙地对她说:“我猜是因为他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你,所以才来这儿找你私奔的,对吗?”
温芙脸上的神情出现了几秒钟的空白,她欲言又止地看向对方,在短短的几分钟里他似乎已经构思出了一对年轻人因身份地位相差悬殊而被迫分开的故事,此刻正一脸同情地看着她。
温芙只能竭力保持着镇定,放弃了解释,转而麻木地说道:“有关这件事情……也请您务必保守秘密。”
·
下午,马车终于到了杜德。 等车窗外的田野开始消失,杜德迎来了它一天中最美丽的时刻。金色的阳光洒在红色的尖顶上,不远处高大雄伟的塔楼回响起浑厚的钟声,回荡在杜德的上空。一群白鸽飞过,城市里一片忙忙碌碌车水马龙的景象。
杜德是一座人口超过十万的大城市,它有着久远而又灿烂的历史,如今在杜德公爵的统治下,更是引得无数人朝这座城市涌来。一条翡翠河将整个城市分成东西两半,东城区是贵族富商的汇聚地,西城区则住满了平民百姓和各种小作坊主。马车从落日桥上经过,这条宽敞得能叫四五辆马车并排驶过的大桥连接了东西两边,桥上满是游人,从这儿顺着翡翠河朝着远方看去,能看见这座城市最美的景色,因此常有画家站在桥上写生。
温芙朝着窗外看去,她注意到马车渐渐停了下来,桥上挤满了人,附近有不少士兵守在桥边。
车夫跳下车去前面探路,过了一会儿折回来告诉他们:“今天城里正在举行节日游行,公爵的马车即将从桥上经过,我们恐怕要在这儿等上一会儿了。”
他话刚说完,远处就传来了欢呼声,公爵的马车似乎已经到了。
四周的人群骚动起来,人们纷纷挤到河边,眺望远处的大桥。黄昏的翡翠河上停着一艘花船,船上搭着戏台,庆典的演出人员准备了道具,在船上表演起了木偶戏。看样子,这里还要堵上很久。
不过好在这里距离中心广场不远,温芙提起脚边的箱子:“既然如此,就把我们送到这儿吧,我们可以自己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