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错,温芙叹了口气,她竟然这么容易就轻信了一个骗子的话。
“您要买份报纸吗?”大约是注意到她的目光,卖报的男孩朝她跑了过来,将手里的报纸递给她。
温芙正想拒绝,可是随后她的目光无意间落在了那上面最显眼的一则新闻标题上:维尔正式向杜德宣战,泽尔文或将宣布退位。
第64章
维尔向杜德宣战,乔希里带领着一支雇佣兵跨过了西嘉利亚山脉,正在一步步朝杜德逼近。对外,他声称泽尔文夜袭杜德,联合安德鲁等宫廷大臣,趁公爵病重,神志不清时立下遗嘱,承认他继承人的合法性。他将泽尔文形容成贪婪的豺狼,指控他囚禁自己的母亲,并且逼走了自己。
杜德方面则给出了完全相反的说辞,他们指控柏莎为了巩固自己的利益,联合几大家族拥兵自重,想要扶持乔希里上位,是泽尔文及时赶到,阻止了这一切的发生,乔希里被形容成一条落败逃跑的丧家犬。
总之双方各执一词,苏里大陆的其他各方面势力目前还没有任何动静,看样子也正在暗中观察局势。
温芙有些担心留在杜德的温南和母亲,好在战争还没有开始,包括杜德人民在内,所有人都乐观地相信这件事情最终能在谈判桌上得到和平的解决。
相比之下,对温芙来说或许还是眼前的困境更叫人感到沮丧。
事情发生之后,温芙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天都没出去。晚上冉宁来到她的出租屋,看来不用等到明天,这才一天时间,消息已经传开了。
温芙替他泡了杯热茶,接过茶杯的时候冉宁小心地观察了一下她的状态,好在她虽然看起来精神有些萎靡,但神情还算平静。 “我听说了壁画的事情,你还好吗?”
温芙不太好,她裹着毯子坐在沙发上,捧着热气腾腾的茶水不说话,过了许久才问:“外面怎么样了?”
冉宁:“壁画损毁的消息一传出来,听说下午就有好几家画室联系了中心法院毛遂自荐,不过法院那边目前看来似乎比较属意布鲁斯·希尔来完成这项工作。”
和她预料中的一样。温芙发出一声冷笑,这也印证了她的猜测,这件事情果然与布鲁斯有关。
当冉宁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之后,也感到震惊极了。他倒不是不相信温芙的话,只是他没想到布鲁斯·希尔这样一个早已功成名就的大画家居然也会做出这种事情,实在令人感到不可思议。
当一个人向世界证明了自己的才能之后,人们就会自然而然地认为他应该同时拥有高尚的人格,但事实上,这两者往往并不挂钩。
去除人品,布鲁斯的确算是一位出色的画家。而刚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他温和友善的态度和一开始所表现出的热心,也使温芙放松了警惕,才会受到他的利用。
“不过我觉得这或许也是一件好事。”冉宁说。
温芙瞥了他一眼,像是想要看看从他嘴里能听出些什么新奇的安慰人的话来。
“还记得你刚来杜德的时候吗?”冉宁像是想起了什么有意思的回忆,他笑眯眯地说,“那时候你就像是一只警惕的兔子,不要说相信陌生人了,连那些对你怀有善意的人,你都不敢轻易靠近。”
事实上,温芙已经想不起那时候的自己是什么样的了。或许的确就像冉宁说的那样,十五的女孩独自来到城里,见到的每一个人都觉得他们不怀好意。她每天沉默地穿梭在乱糟糟的酒馆和安静的书店之间,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愿意主动和人说话。
“你开始愿意相信人了,”冉宁对她说,“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温芙捧着手里冒着热气的茶杯,垂着眼过了一会儿才说:“因为我遇见了一些很不错的人。”
在杜德的这几年,她当然也遇到过许多像布鲁斯·希尔那样卑劣的人,比如博格、阿尔贝利、麦尔斯男爵……但也遇见了许多关照过她的良师益友:公爵、里昂、亚恒、冉宁……哪怕是瓦罗娜夫人和塔西亚小姐等人,她都或多或少从他们身上感受到过善意。
当然,还有泽尔文。
温芙有些走神,什么时候开始杜德对她来说不再是记忆中那种糟糕的模样了呢?它似乎变得亲切又可爱了起来。
冉宁镜片后的眼睛眯起来,露出了微笑,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真高兴你意识到了这点。”
不过想起那幅法院的壁画,冉宁不禁又惋惜地向她确认了一遍:“那幅壁画真的不能再复原了吗?”
温芙想起今天早上见到的惨状,过了一会儿,她才说道:“我会画一幅新的上去。”
冉宁叹了口气,苦笑道:“可惜希里维亚人只喜欢那些旧东西。”
“再古老的艺术也是从当下这一刻开始的。”温芙说,“而且我不是希里维亚人,不必遵循他们那套。”
第二天早上,当温芙来到她平时工作的地方时,发现法院的负责人正带着布鲁斯·希尔评估那幅毁掉的壁画。
“你在这里干什么?”看见她的出现,负责人不高兴地说,“你居然还有脸回来。”
温芙不卑不亢地回答道:“我来完成我的工作。”
“你的工作?”对方冷嗤了一声,“看看你把这里弄成了什么样,如果不是布鲁斯先生替你求情,我应该向你讨要一大笔损失费。”
一旁的布鲁斯摸摸胡子,失望地对她说:“虽然没想到会变成这样,但你是我推荐到这儿来的,我理应替你弥补过错。”
“我不需要任何人替我弥补过错。”温芙看着他冷冷地说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负责人皱起眉头。
“我想我们的合同上写得很清楚。”温芙说,“您答应再多给我一个月的时间,现在时间还没到,完成这幅壁画依然是我的工作。”
那个负责人瞪着眼睛,像是认为她听不懂人话似的:“你被辞退了!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你惹下这么大的麻烦,这里不再需要你了!” 温芙从容不迫地说:“既然如此,就是你们违反了合同。你们需要赔给我一笔钱,那之后我才会离开。”
那个负责人听见这话,不可思议地大喊起来:“什么?你毁掉了这幅画,现在居然还要我们来赔偿你一笔钱?”
温芙没有否认。
对方气得说不出话来,就连布鲁斯也皱起了眉头:“我认为你这么做毫无道理,就算再给你一个多月的时间,你也不可能完成这幅壁画。”
温芙无动于衷:“那是我的事情。”
“好,我倒是要看看,你能画出什么来。”那个负责人像是被她气笑了,“一个月后,你如果没能完成这幅壁画,我要你一分不少地掏出这笔钱!”
布鲁斯显然并不赞同为这种荒谬的理由拖延时间,但同时他也绝不相信温芙能够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完成这幅壁画。为了不表现得太过急迫,因此最后他还是默认了这个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