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永远不会想找我,对吧?”
弋戈心里忽然想到昨天范阳那句——“哄哄他,可委屈了”。
是啊,可委屈了,是该哄哄。
于是她弯弯眉,放弃了心里的弯弯绕绕长篇大论,笑道:“那我追追看吧,你考虑一下,要不要和我谈恋爱。”
弋戈是什么时候学会犯规和耍赖的?
她的笑容不似常见的那般甜美温和,而是舒展的、大气的、仍然不失锋利的,扬在渐渐大亮的阳光中。她摒弃所有的拉锯、交手、思量、反复,单刀直入地说,她要追追看,让他考虑考虑。
蒋寒衣无法克制内心的诧异与受宠若惊,他还没有想好该用什么语气、什么表情去应对这样的弋戈,就已经又好气又好笑地,下意识地说:“你知道恋爱怎么谈?”
“我边追边学。”弋戈毫不犹豫地回答。
蒋寒衣怔了怔,垂下眼,默了一会儿扯开话题:“天亮了,赶紧回家吧,外面很冷。”
弋戈有些意外他这么快要走,“你有事?”
“嗯。”蒋寒衣这时候变得不善撒谎,此地无银地从口袋里拿出车钥匙伪装了一下,又把手往对面小区门口一指,“就在对面,我就不送了。”
说着,已经转身离开。
弋戈手上还剩最后一个烧麦,已经有点凉了。
她看了看蒋寒衣匆匆而去的背影,又看了看他刚刚指的对面,想到待会儿得自己开车跨越半个城回到王鹤玲的别墅,不合时宜地生出一点心酸来——
哪个地方算是她家,还真是一直都说不好呢。
*
追人这方面,弋戈确实没有什么经验。一来,她还没进阶到能自如地邀请蒋寒衣约会的程度;二来,王鹤玲和弋维山这场别扭似乎进入到了白热化阶段,她回家就听见王鹤玲拿着手机发了好大一通火。
弋戈怕王鹤玲独自在家心情更不好,于是也就在家里待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唯一的“追人”招数是同蒋寒衣说晚安、早安,给他发中秋的视频,以及她珍藏的表情包和小笑话。
收集表情包和小笑话是弋戈高中毕业后渐渐养成的爱好,最先是从和朱潇潇的聊天里保存,慢慢地在各种班级群、同学群、实习群、工作群里,见识了五花八门的搞笑表情包,每回她都一个人看着手机傻乐,笑到失声,然后偷偷保存下来,赶 due 或者加班的时候都靠这个解压。
身边的同事和朋友基本都知道她有如此幼稚的癖好,朱潇潇也数次表示不理解——“你的人设是高冷精英,为什么仅有的爱好这么肤浅?”
弋戈回给她一张表情包:[我佛不渡哈批.jg]
弋戈每天给蒋寒衣发的东西不多,细数下来,也就是定时定点说句早安和晚安,上午发几个中秋的视频说中秋太能跑了她跟不上云云,中午犯困的时候给他发一个笑话,然后一长串的“哈哈哈哈”。
看起来,她像封内容丰富、布局合理、定期推送的新闻简报,反正不太像个追求者。
朱潇潇知道她给蒋寒衣发了两天的狗和笑话,当即露出一副“没得治了,埋了吧”的绝望表情,摇头长叹三声:“你怎么想的给他发狗和你那些破笑话呢?你真是要追他?”
“是啊!”弋戈肯定地点点头,还十分有理地分析起来,“你看啊,我现在出不去,没法跟他见面,所以必须每天给他发微信,刷刷存在感;而中秋呢,是我跟他目前来看唯一的强关联;笑话和表情包……是我的爱好嘛,给他分享一下我喜欢的东西。”
朱潇潇向来是不太听弋戈说理的,以这人的逻辑能力,她能把一切事物分条缕析说出个一二三四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来。
“追人,应该找到双方兴趣的共同点,且以对方的爱好为主,才能吸引对方的注意……”朱潇潇语重心长,“你觉得蒋寒衣会喜欢那些笑话和表情包?”
“会吧,他以前就很二百五的。”
“……”
“而且我也提他的爱好啊,我昨天找了个飞机机型科普的视频,专门请教他,可他好像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 “……”
朱潇潇欲言又止了半天,最后无奈预言:“如果这都能被你追到,那只能说明一件事……”
“什么?”
“蒋寒衣确实很爱你。”
弋戈一时语塞,“那就……借你吉言?”
“……”
第三天早晨,弋戈遛狗回来,靠在玄关处撑着鞋柜气喘吁吁,还没将呼吸捋平,主卧房门被打开,王鹤玲竟破天荒还穿着睡衣,一脸倦容。她保持着抱臂的姿势,肩膀微微缩着,一只手拿着手机贴在耳边。
看见弋戈回家,她愣了一下,然后似乎没等电话那头的人说完,平静地打断:“离吧。”
“不用来见我,财产分割的事情我会委托律师去办,该怎么分就怎么分,你不用想着补偿我,我也不会少拿一分该拿的。”
弋戈一听这话,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大半,把中秋的狗绳往门把上一带,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王鹤玲面前。
王鹤玲挂了电话,冲弋戈一笑:“你爸做了选择。”
弋戈愣愣的不敢相信,呆了几秒才出声:“不可能,你们之间是不是还有什么误会?”
弋维山怎么可能会和王鹤玲离婚呢?只是一个养子而已!弋戈自诩清醒,她一直知道弋维山完全有可能为了名义上的儿子而放弃她这个女儿,可她无论如何难以相信,弋维山会选择和王鹤玲离婚!
不过几天的事,直到十分钟前她还笃定弋维山早晚会来请王鹤玲回家的。更要命的是,看王鹤玲这几天的状态,她恐怕也是如此笃定的。
王鹤玲表面上做好了分家的准备,行事说话也都狠,微信拉黑、电话不接、说搬走就搬走,可她大概从没真的想过要和丈夫离婚,因为她从不觉得弋维山会在这个二选一的问题里,选择那个刚认两年多的养子。
怎么会呢?
她和弋维山,不仅是夫妻,更是伙伴、老友、爱人,怎么可能敌不过一个养子的分量?
可刚刚弋维山在电话里说得也很清楚了——
“我不想和你离婚,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阻止我认个干儿子。你要是不喜欢他,逢年过节见一见就好了,又没人要求你真的也拿他当儿子看,你为什么非要较这个劲呢?明明可以两全其美皆大欢喜的事,你为什么就是要和我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