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2 / 2)

含宁待放 妙玉子 2119 字 1个月前

夜里许湛要么宿在莲心阁,要么拿了银子去外间刚置的外室那里过夜,再不济就是去樊楼花天酒地。

苏婉宁俱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夜深人静时总会对着清辉般的月色落下几滴泪来。

因许湛与她之间太过生分与冰冷,连邹氏也瞧不过眼去。她劝服不了自己的儿子,便日日痴缠着苏婉宁,左不过是劝她摆低身段,好生梳笼着许湛的心,省得许湛日日去外头胡闹。

苏婉宁因害喜的缘故精神不振,却还要日日听邹氏念经般的训诫,人瞧着愈发虚弱了几分。

许湛连日里的胡闹惊动了许历铮,他又与邹氏大吵一番,话里话外都是在数落着邹氏不会养育儿子。

邹氏却被他这一番话气了个够呛,哭天喊地地说:“难道我只能生出个糊涂儿子不成?当初珠哥儿在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番说辞?”

珠哥儿便是许湛早死的嫡兄。

提起长子,许厉铮是又痛又怒,盛怒之下他甚至还扇了邹氏一巴掌。

邹氏因这一巴掌而病了十日,作为儿媳的苏婉宁自然难逃服侍婆母的重任。邹氏惦记着她肚子里的孩子,虽不让她久坐,却仍是絮叨着要她规劝许湛。

苏婉宁不堪其扰,又因身子实在不适的时候,便推脱了一句:“儿媳也好几日未见二爷了,二爷不大爱与儿媳说话,如今只往莲心院和外头的屋舍里去。” 谁知邹氏却横眉竖目地骂她:“还不是你没用。也不知你爹娘是怎么教的你,连笼络男人的本事都没有。娶你进门之后湛哥儿比以前更为胡闹,早知晓还不如纳个颜色鲜亮的庶女进门。”

若邹氏一味地苛责她倒还罢了,可偏偏她还要攀扯上苏婉宁的父母双亲。

孕中本就心思敏感的她一刹那便僵在了原地,嫁来镇国公府后听过的冷言冷语、藏在心里的大小委屈、夜深人静时落下的泪珠都一股脑儿地涌到了她的脑海里,烧着她的五脏六腑,又将那委曲求全的贤妇外衣烧的一干二净。

苏婉宁重重地搁下了手里的茶盏,忽而冷笑一声道:“母亲倒是会教养儿子,只可惜养出个五谷不勤,只知床笫之事的废物来。京城里谁人不在笑我们镇国公府,我若是母亲,早已羞得连门都不敢出了。”

一席话落地后,屋内霎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邹氏瞪大了眸子,怎么也没有想到这素来温婉贤淑的儿媳会这般牙尖嘴利地回嘴,说出口的还是刺扎肺腑的剜心之语。

她被气了个够呛,恼怒之下便要抡起巴掌掌掴苏婉宁。

早有防备的苏婉宁往后退却了一步,躲开了邹氏的巴掌后,阴沉着脸道:“我的爹娘将我教养得极好,正经人家的闺秀也不会糊涂到嫁给许湛这样的人。他除了这镇国公府世子爷的身份外,只怕连街头街尾的乞丐都比不上。”

大剌剌地说出了憋在心口的话后,苏婉宁只觉得心里无比畅快。

她朝着面色铁青的邹氏福了福身,赶在她回过神来前先退出了正屋。

之后,月牙和丹蔻一边搀扶着苏婉宁,一边大惊失色地感叹道:“夫人……夫人……您。”

苏婉宁脚踩在抄手游廊上,眸光所在之处是湛蓝碧透的天色,一望无际的旷野里有飞鸟在自由自在地翱翔。

她被囿在这四四方方的宅院里,仿佛是被拴了枷锁的禽鸟一般,忘记了自己也曾能振翅遨游天地。

有两行清泪不可自抑地从她眸中滚路,苏婉宁昂首挺胸地走在镇国公府的门庭之中,任凭泪水肆意,却不改脚下如风步伐。

她没有走回松云苑,而是识相地去了祠堂。

足足跪了一个时辰后,隐居已久的许老太太出了面。她以婆母的威严数落了邹氏对有孕在身的苏婉宁太过严苛,又让苏婉宁回松云苑安住。

月牙和豆蔻皆十分高兴,只以为这一回的婆媳交锋是苏婉宁占了上风。

可苏婉宁却瞧得明白,许老太太之所以会为她出头,不过是看在她腹中胎儿的份上而已。

她自怜一笑,只抚着隆起的肚子与丫鬟们说:“能熬一天是一天吧。”

只要许湛不胡闹到她跟前,只要她收起那渴求自在的脾性,日子便能得过且过。

不幸的是,许湛根本没有收敛性子的意思。

那日夜里,莲姨娘冒着风雨赶来了流云阁。不顾苏婉宁身子不适的推辞,跪在庭院里定要见苏婉宁一面。

苏婉宁无法,便只能强打起精神见了她。

之后,苏婉宁便从嘴里知晓了许湛与邹莺珠的私情。

“这事闹得太不像了些,若是传出去咱们镇国公府哪里还有体面。如今表小姐孀居的院落里正闹得十分热闹,夫人快去瞧瞧吧。”莲姨娘俨然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苏婉宁愣在了扶手椅里呆了许久,她眨了眨眸子,察觉到胸腔里传出一阵阵酸胀之意,当下便抱着铜盆呕吐了起来。

她惨白着脸,气喘吁吁地瞧了眼跪在底下的莲姨娘。

她突然很是厌倦。

卖弄心机的姨娘、不怀好意的婆母、乃至那些跟红顶白的仆妇奴婢,这镇国公府都让她很是厌倦。

苏婉宁缓了缓神,素白的面容里迸出了些诡异的艳光来。 莲姨娘只以为她是不信自己的话,便持着手指赌咒发誓道:“妾若有半句虚言,便让我不得好死。”

苏婉宁摇摇头,而后自嘲一笑:“我信你的话。”

以许湛一无是处的品性和卑劣的行径,这样有损门风的事他自然能做出来。

她只是不明白自己在期盼着什么。

这烂窟窿般的镇国公府逼得她笑不能笑、哭不能哭,夫君荒唐恶心,婆母刁钻刻薄,往后她的人生如此惨淡无光,难道还要连累腹中的胎儿吗?

“你回去吧。”苏婉宁淡淡道,她姣美的面容里没有惊恼、没有震怒、平静得好似无波无澜一般。

莲姨娘心里发毛,正犹豫不决时,却听苏婉宁又添了一句。

“你想做许湛的妻,我把正妻的位置让给你。”

莲姨娘抬眸,正对上苏婉宁心如死灰的瞳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