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宁这场风寒不算严重,却也昏昏沉沉的厉害。
月牙与丹蔻替她熬了姜汤,又拿着蜜饯哄她喝下姜汤,也好逼掉体内的寒气。
苏婉宁乖乖地喝下了姜汤,也不知是否是在病中太过无趣的缘故,便朝着丫鬟们俏皮地一笑道:“太苦啦。”
月牙又是心疼又是责备地替她掖了掖被子,只道:“昨日姑娘非要去玩雪,奴婢们怎么劝也没用,这下好了,竟是染上了风寒。”
苏婉宁赧然地笑了笑。
丹蔻也不忘数落她:“是了,姑娘连个布套都不肯带就要去玩雪,可不就冻坏了嘛。徐世子也是,不仅不劝着姑娘,还在一旁帮着姑娘堆雪人……”
见丹蔻都责怪上了徐怀安,苏婉宁心间很是过意不去,便本着一人做事一人当的宗旨,只道:“这与徐世子无关,都是我一人的主意。”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她统共都没见过几次大雪,没想到竟是在景秀镇瞧见了鹅毛大雪。
苏婉宁欢喜不已,便不顾丫鬟们的劝阻,硬是下马车玩了一两个时辰的雪。
徐怀安在一旁含笑注视着她玩雪,因她玩的兴起的缘故,还凑到她身前来陪着她堆雪人。
月牙和丹蔻哪里是真心责备徐怀安,不过是舍不得对苏婉宁说重话而已,这才牵连到了无辜的徐怀安。
可见苏婉宁一力承当着自己的责任,月牙便促狭着笑道:“姑娘好似是怕徐世子受了委屈呢。” 丹蔻也掩唇一笑。
两个丫鬟的揶揄让苏婉宁羞红了双颊,她立时躺进了自己的床榻里,将自己的脸庞埋进了被衾里。
丫鬟们见状哪里还敢再打趣她,忙道:“姑娘快些出来,别闷坏了自己。”
说话间,徐怀安已带着大夫赶回了驿站。
他轻轻叩响了厢屋的屋门,月牙立时起身去开门。
留着羊角须的大夫替苏婉宁诊了脉,开了一剂药方后,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徐怀安道:“公子,这就是你说的十分罕见的病症?”
那大夫已年仅花甲,凭着一手精湛的医术成了景秀镇远近闻名的神医。
且神医总有几分清高在,这位大夫不要诊金,只一门心思要诊治从未见过的疑难杂症。
方才徐怀安踩着浓重的夜色叩响了他医馆的大门,得知这位“神医”有如此奇怪的规矩后,心一横,便扯了谎说驿站里有个人得了十分罕见的病症,请神医去过目一番。
那大夫立时起了身,披着大氅便跟着徐怀安来了驿站。
他满心期盼着能在医术上再进益几分,谁曾想苏婉宁却只是得了个十分普通的风寒。
这大夫被气了个够呛,吹胡子瞪眼地要骂徐怀安。
谁想徐怀安却朝他拱手做了礼,并万分郑重地说:“神医大恩,徐某没齿难忘。”
他这一副任打任骂的模样里藏着几分无赖般的任性。
为医者都有悬壶济世之心,那大夫也不想多与徐怀安计较,便甩了手要离开驿站。
徐怀安立时要亲自驾马将大夫送回医馆,并道:“夜里您一人不好行路,若是摔了一跤可是不美。”
他既这般翩翩有礼。
那大夫心里哪怕有通天的火气也是消弭了大半。
只见他摇了摇头,指着徐怀安叹道:“好了,老朽就瞧在你为了妻子染风寒而跑遍了整个景秀镇医馆的缘故,又煞费苦心地哄骗我过来为她看诊,这份情意也算得上弥足珍贵,我就不与你计较了。”
这番话,一字不落地飘入苏婉宁的耳畔。
第38章 旅途趣事
(三)
刹那间, 苏婉宁不仅惊讶于徐怀安为了她这一场小小的风寒而去叩响全镇医馆门的举措。
更是堂皇到不知该如何回应他这纯粹又真挚的情谊。
这点堂皇盖过了神医的话带来的尴尬,顷刻间让苏婉宁不知所措。
徐怀安彬彬有礼地向神医解释了自己与苏婉宁之间的关系,并亲自将他送出了驿馆, 冒着夜风将他送回了医馆。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他才回了驿站。
夜色浓重, 徐怀安的心也有几分惴惴不安,一是为了苏婉宁的这场风寒,二是为了方才神医不合时宜的话。
他自认如今自己与苏婉宁之间的关系已和缓了许多, 甚至有时他会觉得自己已能触碰到苏婉宁藏进深处的心。
可回过神来后, 这颗心又变得云遮雾绕、难以触碰。 他怕神医因误会而说出口的这一句“妻子”会让苏婉宁心生不悦。
徐怀安边思忖着便停在了苏婉宁所在的厢屋门前, 他在夜色中用眸光描绘着门棂的轮廓,刹那间算是体悟到了何为“越是珍视、越是不敢靠近”一语。
原来心悦一个人会让自己变成这般胆小谨慎的模样。
徐怀安失笑,心间虽生出了此起彼伏的情绪, 却是没有半分后悔之意。
他怔立了一会儿,正犹豫着该不该叩响门扉时,里屋却传来了丹蔻清丽的嗓音:“可是徐世子在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