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2 / 2)

三人纵马过闹市,不一会儿便到了那一线阁的门口。

门口迎客的童子瞧着吴江身上臭不可闻,本想要拦客,可瞧见身后穿着皇城司官服的顾甚微,迟疑了片刻快步地朝里向掌柜的通报去了。

吴江丝毫没有察觉,自顾自的打开了话匣子,“听闻南边一豪商得了一块上好的翠玉,拿来一线阁做了一套头面首饰,剩下的边角料便当作了酬金。”

“一线阁拿着边角料,做出了一整套镶金的小头面,唤作真柳。就是看上去像是真正的柳树枝桠子的意思。我五姐姐不好别的,就喜欢各种奇形怪状的耳铛。”

“当时她就很喜欢这个真柳来着,可惜来晚了一步,叫人给买走了。她回家茶饭不思的,还循着记忆自己个画了一副。”

吴江的话音刚落,一个白面掌柜走了出来,他约莫四十来岁看上去白白软软的,像个汤圆团子。

“吴小将军说得甚是!在下李笑,乃是这一线阁的大掌柜的。”

虽然杨柳枝被他说成了柳树枝桠子一下子有些掉价,但总归是话糙理不糙。

吴江闻言轻咳了两声,正了正颜色,倒是有了几分官威,“莫叫我吴小将军,现如今我乃是开封府新任的推官。”

他说着,四下里看了看压低声音,“现如今真柳的耳坠子涉及到了一桩命案,我们需要知晓买主是谁?”

掌柜的耳朵动了动,他不动声色的看了看吴江身后的韩时宴同顾甚微,“三位请随小人过来。”

他说着,领着三人上了二楼的雅室,又取了一个厚厚的蓝色册子来。 他在口中蘸了蘸手,翻了翻,翻了好一会儿方才翻到画着真柳头面首饰的那一页,顾甚微静静地瞧着,只见那图册的下方白纸黑字的写着一排小字:“御史台王喜赠芙蓉巷杨枝”。

第23章 刻章之人

掌柜的面色淡然,显然即便是不翻这册子,他也记得分明。

他将那册子掉了个个儿,推到了吴江面前,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御史台王大人是我们这里的老主顾,这真柳便是被他买来送给了芙蓉楼十二花魁里的杨枝姑娘。”

掌柜的说着,一脸的艳羡。

汴京城中谁人不知晓,这御史台王喜王大人娶了个家财万贯的豪商独女为妻,很快三年抱两一连生了两嫡子。

有坊中传闻,王夫人瞧着两個儿子都站住了,端来两碗绝嗣汤,你一碗我一碗,夫妻再饮一次交杯酒。

从此之后,王大人随意寻花问柳,浪荡情场;王夫人则是继承祖业,点石成金。

“那杨枝姑娘人如其名,端是生得杨柳细腰,好生才貌。王大人亲画了图样,着一线阁最好的吴匠人亲手掐丝做的这一套真柳头面,在钗上还刻有赠杨枝几个字。”

那掌柜的说着,又偷偷瞧了韩时宴一眼,犹疑了片刻说道,“王大人有意要为杨枝赎身纳入府中为妾,不过稍晚了那么一步,已经有旁的大官人为杨枝姑娘赎身了。”

他说着,走到了一旁的一个巨大的木柜面前,点拨了几下,从其中抽出了一个木头匣子来。

木头匣子上着黑漆雕着芙蓉花,前头有一方小铜扣,看上去格外的精美。

掌柜的没有言语,直接将那匣子打开来,推到了吴江面前。

“就在昨日,杨枝姑娘去了宝通当铺,当掉了这一套真柳,可惜的是残缺了一枚耳铛。当时我见她穿着布衣,头上无珠翠,想来已经是良家子。”

“我们也算是老相熟,我还问了她几句,她只说娘家哥哥给她赎了身,她接上阿娘就要回故乡了。”

宝通当铺就在一线阁的旁边,两家乃是同一个东主。

顾甚微听着,睫毛轻颤,她想她有些明白丁杨究竟是为何要杀死关御史然后又自缢身亡了。

身为一个大孝子,有什么事是让他撇下眼盲的老母亲,也非得拿命去做的事呢?

顾甚微想起了那张干净的八仙桌上放着的拨浪鼓,又琢磨着掌柜的话,若是她没有猜错的话,杨枝应该是丁杨的亲妹妹,他救她出风尘,放心地将老母亲的后半生托付于她。

顾甚微想着,心中有些微微肿胀。

韩时宴亦是没有吭声,倒是一旁的吴江激动地伸手摸了摸那耳坠子,他从自己的袖袋里摸了摸,摸出了一张交子来,塞到了掌柜的手中。

“定钱你拿着,等我事了了,便着人把剩下的银钱送过来,千金难买心头好,有了这个,我五姐姐应该能少捅我几枪了!”

他兴奋地说着,掌柜的却是欲言又止,脸色变幻了好几回。

吴江一下子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对劲的,他扭头一瞧,却见之前站在他身后的韩时宴同顾甚微不知道何时已经消失不见了。

吴江欲哭无泪,“他们怎么可以把我丢下!这下老仵作还不把我骂死去!”

掌柜的淡定地收起了木匣子,好好的一个小郎君,偏生喜欢吱哇乱叫,谁见了谁不跑啊!

……

这会儿是清晨,朱雀大街上远不及夜里头热闹繁华,感受到耳边的清静,顾甚微同韩时宴对视了一眼,都松了一口气。

韩时宴前头引路,进了一个小巷子然后又七弯八拐了一下,终于瞧见了一个简朴的铺头。

普普通通的木门,地上到处乱堆着的石头,看上去还睡眼惺忪打着瞌睡的小厮,门前横枝上跳来跳去的小鸟,还有一只趴在煮茶小炉边慵懒的野猫,比起一线阁的浮华,这里让人心中宁静了不少。 韩时宴轻车熟路的推门走了进去,听到门口的脚步声,一个青色布袍的男子快步的迎了上来。

他约莫十八九岁的样子,样貌清秀,一双手生得格外的粗壮,看上去同整个人有些不协调。

见着二人,那年轻男子忙行了一个大礼,“韩御史……还有这位皇城司的大人……在下晏一,师父让我在这里相迎,两位师兄也已经等候多时了。”

顾甚微有些诧异,显然韩时宴已经提前安排过了。

这铺头不大,后院却是不小,晏一领着二人又拐了三个弯,方才挑起门帘进了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