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了摇头,“二位且跟我来。”
智临大师说着上前引路,不多时又将二人引进了另外一间更小的院子当中,这院中清苦,同先前鲁国公府重新布置过的地方不同,四周干干净净朴素至极。
应该是智临大师平时的清修之地。
他推开了一间禅室的门,一屁股坐在了其中一把椅子上,有气无力的冲着顾甚微招了招手,“随便坐啊,我说了一早上的话了,口干舌燥眼冒金星的,这汴京城的人可真多啊,每日每夜的编……”
“不是,我没日没夜的算都算不完啊!还是主持聪明,他只要写福字就行了,管它是谁都是一样福。我却是要个个算,年年算,月月算,日日算……”
站在门口的二人简直就是呆若木鸡。
尤其是韩时宴……顾甚微从前没有见过智临大师也就算了……
他可是从前陪母亲来算过的……那会儿大师还不是这样的模样,那分明就是个得道高人……
他想着朝着院中看去,见外头没有人来,咣的一声关上了门。
智临大师瞧着,清了清嗓子,又正襟危坐起来。
顾甚微瞧着,在他旁边坐了下来,“这里没有外人,大师不必端着。大师原本了却凡尘,心灰意冷,没有想到出世如同入世,从前名利硬凑上来,解了自己烦恼解不完旁人烦恼……”
智临大师一愣,笑了起来,“我同陈神机,都不及你有悟性。” 他笑着笑着,却是又双手合十,轻叹了一声,“从前陈神机来的时候,贫僧松快惯了,叫二位见笑了。贫僧只当还他一个人情,助他揭发那李贞贤贪腐之事……却不想酿成了大祸,委实无言再见死去的陈恩人。”
“陈神机这人,年幼之时便是如此一根筋,我同他一起长大,又比他年长一些,该劝导他的。”
“顾施主能够得到他的得意之作,想必是他将千机陈氏的传承托付于你了。既然如此……顾施主想问什么,那便问吧。”
顾甚微的目的本就在于此,她点了点头,“那我便直言不讳了。五福寺中今日可出现了先前我们说的凶手模样的人,就是使峨眉刺……”
智临大师闻言摇了摇头,“寺中香火鼎盛,天不亮就会有很多人过来抢头香,像先前鲁国公夫人那样的小院都有十来个,里头也有香客入住。能住小院的多半仆妇成群……”
顾甚微并不失望,又继续问道,“那今晨这里五福寺中有哪些叫得上名号的人在?”
智临大师这下没有迟疑,他是读书人出身,当年能写出风靡汴京城的文章,又能在半道出家的情况之下成为闻名天下的卜算大师,绝对是有过人本事的。
“曹大娘子的母亲兄弟,他们是来给曹大娘子祈福的;马将军府的老夫人,她的身子不适,在这里已经静养月余了,承平侯夫人今日一早来探她;苏转运使夫人的娘家人。”
智临大师说着顿了顿,“还有芙蓉巷的老鸨应芙蓉,以及王御史夫人……她们二人是一起来的。”
顾甚微听着,心中感叹了一句好家伙!
这大清早的,你们搁这里上早朝呢!
第139章 顾甚微的猜想
顾甚微不信神,她信的只有自己。
之前李贞贤头顶藏金,她只觉得他此人愚蠢至极,压根儿没有想过不是他脑子进了黄河水,实在是五福寺的风吹进了汴京城中每一个达官贵人的脑子里。
瞧见顾甚微一脸的不敢置信,智临大师摆了摆手,他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凉透了的麦子茶。
他的嗓子当真要冒烟了。
若是那韩御史年纪轻轻瞧着像茅坑里的石头一般古板,瞧着他眼神不对,他还能给顾甚微也倒上一冷茶水。
“上朝是党争,拜佛是交友。施主年轻,不懂得其中之玄妙。有些人信与不信,端看所求之人信与不信。”
智临大师说着,双手合十。
他阅人无数,一眼便看出眼前的二人在想着些什么,不等他们发问,他便又解释道,“那承平侯夫人同马将军府的老夫人是远亲,她管老夫人叫做姑母。这一个月里头,已经是第二回 来了。”
“老夫人久卧病榻,眼巴巴的等着承平侯夫人来同她说汴京城里的新鲜事。”
智临大师说到这里意味深长的看了顾甚微一眼,“今晨说的便是那顾家趣事,还有曹大娘子落狱之事,恰好被隔墙的曹家人听见了,还险些闹起来。”
顾甚微眼睛一亮,承平侯夫人那就是瓜田里上蹿下跳的猹儿,这汴京城中人尽皆知无人可说了,她竟是连个病床上的老太太都不放过,也是个神人了。
“苏转运使夫人家中来的是三个娘家弟媳妇儿,苏家也是武官。那三人从前经常陪着苏转运使夫人一并过来。如今苏家遭了劫难,她们想请我算算,可还有转圜。”
“天不亮便来了排头一个,正旦的时候便匆匆离开了。”
一旁的韩时宴有些好奇的问道,“那大师算得如何?”
智临大师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凉水,咕噜了一大口,神秘兮兮地摇了摇头:“天机不可泄露。”
他说着,不等顾甚微同韩时宴仔细琢磨,又道,“王御史夫人同应掌柜的倒都是头一回来,她们二人没有听早课,也没有算命,却都是瞄准了寺中的斋饭来的。”
“说是想要在酒楼里头也卖斋饭,不过主持果断拒绝了。”
“光是给每日来的香客准备斋饭,饭堂里的师兄便已经累得直接将兵器换成锅铲了。若是再多做些,他怕是要一手扛锅,一手拿铁锹了。” “主持打不过他,但是打得过我。”
顾甚微哈哈一笑,听懂了智临大师一本正经下的委屈巴巴。
缘法大师打不过烧火僧,不敢往死里用他,可智临大师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那能用出火星子来。
智临大师瞧着韩时宴又板起了脸,清了清嗓子,双手合十道,“寺中这般赚钱,也并非为了享乐。这钱财于我们是身外之物,可于那些可怜人却是天降甘霖。”
“佛祖靠神通普渡众人,我等愚钝便只能靠金银造福乡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