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景早慧,想要帮她将写过的诗歌攥成一本诗集,背诵誊抄了不知多少遍。
她儿子的字,她的诗她又岂会不记得?
她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一双大眼睛盯着顾甚微满是祈求。
顾甚微冲着她点了点头,“他被一个叫做褚良辰的好心人救了。褚良辰犯了事,如今也已经在这牢场里,过不得多少时日便会来寻你,到时候你可以写信,他有办法传出去。”
“不过不要写什么不该写的。他现在很好,暂时跟我姓顾。”
王夫人的眼泪彻底止不住,哗啦啦的流了下来,她双膝一软,扑通一下便要跪顾甚微。
顾甚微双手一抬,扶住了王夫人,“夫人不必如此,我不过是想要从你这里得到一些线索,一些能够让真相大白的线索。”
王夫人站了起身,眼中满是坚毅之色。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不写信,也不同他相认,只要他还活着,我这个做母亲的心也就活了过来。”
“姓顾好,他就跟着大人姓顾。”
她说着擦了擦自己的眼角,朝着那破败不堪的黄土小屋走了进去,顾甚微同韩时宴对视了一眼,跟了上去。
屋子虽然破败,可以用家徒四壁几个字来形容,但却是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可见屋子的主人是个十分讲究的人。
王夫人关上了门,在窗子口瞧见婆子在门口守着,这才放心的在土炕的一角抠了抠,抠出了一块青砖下来,然后从里头掏出了一个小布包,塞到了顾甚微手中。
她轻叹了一口气,冲着顾甚微摇了摇头。
“许是要让两位大人失望了。对于那飞雀案,我也是一无所知。说起来也是无妄之灾,原本那些时日在殿前当值的人应该是另外一位副都检点袁惑,可就在飞雀案的前一日,他不慎在闹市惊马摔断了腿。”
“他同袁惑都是殿前司的人,二人三日轮值一回,负责殿前守卫。”
“原本封太子大典的那日,也该是袁惑当值的。袁惑年轻心气高,正是想要往上爬的时候。”
“王珅进宫之前,还心事重重的,担心袁惑以为是他想要在封太子大典上出风头,才寻了人害他。”
“其实我们自从生了景儿之后,便一直都低调行事。那孩子特殊,这一辈子都是要靠着父兄供养的。这日子久了,我们担心他兄长不喜,便格外的注意,想要尽量陪那孩子更久一些。”
顾甚微听着,心头发酸。
父母为子女计深远,王夫人老蚌生珠,生王景之时便已经年纪不小,这般行事当真是用心良苦。
“当时我们都没有想到,这一去便是永别。”
王夫人说着,看向了顾甚微手中的那个布包,“我不相信王珅会参与飞雀案,我们不需要从龙功,也从来都不参与任何的党争。王珅更加不会自杀,我们两个约定好了的,要一起守护景儿。”
“而且他进宫之前,还答应了景儿,说等袁惑腿伤好了,他积攒的休沐日子长了。就带着我们去一次蜀地,听闻那里有一位神医,可以治景儿的病症,至少让他站起来走路。”
王夫人说到这里,拽紧了手心。
她抬起眸来,看了看顾甚微,又看了看韩时宴。
她的目光格外的清明坚毅,看不出一丝撒谎的痕迹,“这样的他怎么会在狱中畏罪自杀呢?一定是有人想要他背锅,所以杀死了他。”
“他的死讯传来之后,我知晓王家完蛋了,一会儿就会被抄家流放,于是赶紧藏了一些东西。我冥思苦想,都只想到了一丝丝异常之事。”
顾甚微看向了自己手中的布包,想来王夫人说的异常之事,便是这个了。
她想着打开了那个小布包来,里头有一颗玉珠,那玉珠成色不错,整个雕刻成了花的样子。 顾甚微对这些东西不了解,便将这颗珠子递给了韩时宴。
韩时宴拿着瞧了瞧,皱了皱眉头,“山下六七里,门前八九家。家家清到骨,只卖水仙花。汴京城有不少文人雅士都喜欢水仙花,夸它道骨仙风。”
“从这玉珠空洞大小来看,倒像是坠在腰间玉佩的穗子上的。”
“这东西不怎么多见,但也算不得什么稀罕之物,汴京城中什么样的珠子都有。夫人为何觉得这东西有问题,这么多年都一直小心保存?”
第252章 李畅遗言
“就在飞雀案的前三日,宫中其实发生了一件事。”
“沈婕妤宫中有一位名叫福雅的宫女突然投缳自尽了,因为封太子大典在即,于是这事就以病死了结了。我夫君当时正在宫中当值,他在夜里闻到了烧纸的味道。”
韩时宴蹙了蹙眉头,“宫中不能随便祭祀,这珠子是在烧纸的地方捡到的么?”
王夫人点了点头,“正是如此,于是他呵斥一声过去查看,发现了地上石头围了一圈儿不说,还有未烧尽的纸钱。他能做到副都检点,那自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
“当时他瞧见那人慌张离开的身影,正是那御带李畅。”
顾甚微瞳孔猛地一缩。
李畅就是飞雀案中,行刺官家未果然后自尽的人。
王夫人叹了口气,“说句不害臊的话,我同王珅情投意合,这么多年夫妻琴瑟和鸣,他原本对那些有情人就心软了些。更不用说在生了景儿之后,他心肠就更软了。”
“能少一事,就不会多一事。那深宫当中不知有多少痴男怨女。”
“当时他只当李畅对那投缳自尽的小宫女有情谊,如今人死灯灭,揭穿又有何益?他便没有声张,直接将那火熄灭了。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在那火边捡到了这么一颗玉珠。”
“他将这东西捡了拿了回来,同我说起此事的时候还一脸唏嘘。说李畅这人平时老实巴交的,不怎么吭声。”
“没有想到竟是也动了春心。他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将这珠子随手放在了我的梳妆匣子里。”
“后来李畅行刺之后,我便想起了这东西。虽然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用处,能证明点什么,但这是我能想到的同飞雀案唯一有关联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