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嘴唇颤了颤,走到了顾甚微的跟前,“顾大人,且随小人来。”
顾甚微点了点头,那王管家小跑着朝着后巷的深处而去,到了一扇用锁锁住的大门前,这才掏出了钥匙,将门打开了来。
这里一处普通的小院子,院中落满了厚厚的树叶,看上去已经好几年没有住过人了。
窗户上的纸破了好多窟窿洞儿,都没有人修补。
那王管家有些怀念的看了一眼这小院子,冲着顾甚微深深的鞠了一躬。
“顾大人既然在后院角门处等我,定是认出老奴来了。三年前在王老夫人的寿宴上,还是我将大人从这角门送出来,您的马车就停在后巷……”
“没有想到,时隔三年物是人非……”
他说着吸了吸鼻子,又擦了擦自己的眼睛,激动地看向了顾甚微,“从顾大人进入皇城司开始,老奴就一直等着了。等着听到飞雀案重新调查的那一天。等着顾大人同我家主君洗刷冤情的那一天……”
“老奴没有本事,没有办法为大人伸冤。只能想办法回到这座宅院里,替大人守着。”
“我想着兴许有一天,主君夫人还有小郎君还能回来……”
他说着,搓了搓自己的手,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顾甚微,“我听闻大人收养了一个孩子,名叫景……那孩子有腿疾不利于行……那孩子……”
顾甚微冲着王管家点了点头。
管家身子一晃,捂住了自己的嘴,他的目光格外的坚定,声音更是小了几分。
“好好好!老奴总算是没有白等,老奴还要看着我们景哥儿娶妻生子……”他说着,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大人对我王家有大恩大德,老奴便是拿这条命相抵,都无以为报。”
“大人今日登门问陶然,可是陶然同飞雀案有关?大人若是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老奴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顾甚微没有犹豫,“那陶然平日里就是这种性情么?还有那假死药丸?”
王管家点了点头,“确实如此,陶大人平日里就有些不着调。他是苏州富谷村的人,祖上八代都是务农的,家中一贫如洗。进了汴京之后担心家人闹出笑话来,于是便寻人牙子买了一些从前富贵人家放出来的仆从。”
“我便是他进了殿前司之后进的府。头一回见他吃这药我还吓了一大跳,不过夫人他们都很镇定。”
“今日这一回是他闭气最久的一回,一直不见苏醒过来,夫人便让我给布置了……”
顾甚微并未觉得意外,他们同朝为官,虽然之前没有同陶然打过交道,但他是个什么性子一打听就知晓。
“陶然有没有什么比较亲近的靠山,或者敬重之人?或者说有什么往来亲密的高门之人?”
王管家想了想,“主要都是些殿前司还有漕运上的旧识,基本都是武官。倒是王夫人袁氏出身不错,她是鲁国公的远房表妹,父亲也是进士出生,如今外放不在京中。”
“王夫人经常会去夫人们的花会,同她比较要好的人一是九白巷的李大娘子,另外一个是韩家四房的夫人仇氏,她们乃是闺中的手帕交。”
顾甚微听着,忍不住在心中感叹一句,好家伙!真是好家伙!
这汴京城里的夫人们都是蜘蛛成了精么?随便一个就能扯出一堆熟人来!
韩家家大业大,韩家四房的夫人顾甚微自然是不认得,但她看韩时宴不善的脸色,就知晓这韩家四房的韩家就应该是他家了。
至于九白巷的李大娘子,她就再熟悉不过了。
她的好友李铭方的母亲,便是九白巷的李大娘子。
第358章 义庄遇伏
同王管家分开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 灯笼一盏接一盏的亮起,同白日里完全不同的氛围一下子笼罩住了整个汴京城,那种纸醉金迷的粘腻感萦绕在每一个人的身边,连随意张嘴说出来的话都好似被人加了糖添了蜜。
韩时宴同顾甚微走在朱雀大道的青石板街上,到了夜间这里挤满了卖各种玩意的小贩。
有那胭脂水粉,奇巧的头面首饰,还有各种面具花灯……
更有那摆出来的小吃摊儿,热气腾腾的。
“这家的团子不错,顾亲事可想试试?”
顾甚微顺着韩时宴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那小摊上每一桌上都摆着一个小盆,那盆中皆是一串一串的团子,白的粉的棕的绿的,色泽丰富一瞧便让人垂涎欲滴。
顾甚微瞧着,眼中的目光柔和了几分。
她拉开凳子坐下,冲着那卖团子的妇人喊道,“扈大娘子,给我来盆阖家有喜。”
那姓扈大娘子见来了客人,喜得笑眼弯弯的,“好叻!还是配桂花酒酿么?不煮不加蛋,就直接来一碗?”
顾甚微有些意外地点了点头,“您还记得我?”
扈大娘子笑着用身前的围裙擦了擦手,“记得,如何不记得?都是岳州同乡,自是比常人要亲近些。从前你们一家三口见天儿来,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顾大人给大家唱的岳州小调呢!”
她说着,想起了顾甚微的双亲皆是已经去世,看着她的目光不由得慈爱了几分。
“顾大侠同顾夫人在天之灵瞧见你这般好,定是会放心了!我家闺女听说小娘子进了皇城司,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不贪玩了,还说要去学武,日后也跟小娘子一般做女官呢!”
“虽然我知晓是痴心妄想,但是孩子上进,我这当阿娘的也高兴不是?”
扈大娘子手脚麻利,一下子就上了满当当的一盆丸子来,又在顾甚微同韩时宴面前放了两碗酒酿。
“这酒酿是送我们岳州老乡的,不要钱”,扈大娘子笑吟吟的露出了两个梨涡儿,瞧了瞧韩时宴又道,“韩御史是我们岳州女婿也不要钱。”
韩时宴一下子脸涨得通红,女婿……
就冲这两个字,他一会儿掏双份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