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我身子骨好着呢,”崔太夫人到了这岁数,便是颐养天年了,每日里膝下晚辈陪伴逗趣,“倒是你们这些孩子们,公务繁忙,不必总往我这边跑,你们都好好地,我就安心顺意,心情好,身体自然也好了。”
“母亲说的可再是不过了,”陈驸马和陈易的母亲文老夫人笑着掀帘进来,身后跟着个端着一壶菊花茶的丫鬟,方才陪着婆母说话,她忽然想喝菊花茶,她煮茶手艺不错,特意亲自去煮了一壶。
“母亲,”陈驸马和陈易见到母亲,也忙起身作揖。
“都坐,尝尝我才煮的菊花茶,”文老夫人让两人自坐下,邀请。
崔太夫人笑着道:“对,都尝尝,你们母亲煮茶手艺最好了,我就爱她煮的茶,这菊花是前些日子新晒的,光闻这茶香就知味道定然极好。”
一杯菊花茶,浅浅水汽氤氲了太夫人的面容,那些岁月刻画在面庞上的皱纹都仿佛抚平了去,依然清润的眸子微亮。
“好茶,清香幽雅,母亲煮茶手艺一如往日的好,”陈驸马赞着抬眼,却在看向崔太夫人时怔住。
“确实好喝,好些日子没喝到母亲亲手泡的茶了,今日是沾了祖母的光了,”陈易半开玩笑地放下茶盏,没听到身旁大哥的赞同声,随意地侧脸看一眼,却见自家大哥望着祖母方向神情呆愣,不由奇怪道,“大哥,怎么了?”
陈驸马发直的目光也让崔太夫人察觉到了,抬眼见大孙子直楞楞望着自己,也不解地放下了手中茶盏。
随着茶盏放下,那袅袅水汽也远离了太夫人眉眼,苍老了的面庞清晰起来。
但这也足以让陈驸马发现了一件奇特的事情,那林漠模样竟与自家祖母生的仿佛极了,即便祖母老了,嘴角眼角垂了些,眼型没了他年少时更优美的弧度,但记忆里祖母模样反倒更与林漠的脸渐渐重合起来。
文老夫人也奇怪长子忽然就看着婆母呆愣,且眼中满是震惊。长子素来稳重,便是尚了长公主,也一如初地谦谦温润君子玉,少有这般失神失态模样。
“阿睿,”文老夫人轻唤一声,让陈驸马从愣怔中回神,见他眨了眨眼恢复清明,问,“你这是想到什么了?”
知子莫若母,便是陈驸马自成亲后便一直居于长公主府,但文老夫人很了解自己这个最得自己心的长子,定是想到了什么。
陈驸马此时也不知该怎么说自己的发现,说一个小子模样生的跟自己祖母很相似?但确实是如此,便直接说了,“就是发现一个人跟祖母长得很像。”
还是陈易好奇的声音提醒了他,“谁啊?”
对了,阿易可是跟林漠见过面且比自己见得还多的,陈驸马忙道:“便是那位林小公子林漠。阿易,你看看,是不是他的模样跟咱们祖母长得很像?”
“林漠?”陈易惊讶了下,然后看向太夫人,再细细地回想了下林漠那张俊美的少年脸,下意识地摸起颌下美髯,“还别说,叫大哥这样一说,仿佛还真是有些相像,尤其是眼睛,祖母是桃花眼吧?我记得少时祖母的眼睛就跟桃花一样好看,林漠就是一双桃花眼,是,像,像祖母年轻些时的样子。”
虽然祖母真老了,但也是女子,因此没好说出口,只是祖母老了,眉眼没以前看起来那么好看了。
但他不说,文老夫人也从自家次子话里听出一二端倪,不由暗瞪了他一眼,“你祖母什么时候都是好看的,”再老也是女子,也爱美。
倒是崔太夫人并不在意,反而温和地笑着道:“老了,这模样也没以前的样子了。不过,听你们这意思,是有个小公子模样生的与我相像?”
“嗯,若非大哥说,我都没发现,我们才认识了一个少年,模样与祖母有些像,”不用陈驸马说,更为活跃的陈易就说开了。
他只说有些像,还是因为太夫人老了的缘故,皱纹和垂下的眼角等,但是林漠的确与他们少时祖母样子相像。
文老夫人正要好奇地问上句,是哪家的公子,就听见婆母温和含笑的话。
“那倒是巧了,”崔太夫人笑着道,“前些日子,承恩侯老夫人也见着了一位少年公子模样像是我年轻时候样子,还特意叫了你们纪姨祖母她们来与我说着稀奇事,只可惜不知是哪家少年儿郎。本以为是崔家那头,我还特意叫小伍儿去打探了一番,并不是。”
这小伍儿便是前头说过的陈家三房她的一个曾孙,行五,长辈称小名儿“小伍儿。”
陈易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猜测,“都是十四五的少年郎,莫不是同一人?”
这可不好说,崔太夫人毕竟都只是听说,文老夫人却是好奇地问。
第206章
“你们见的那个叫林漠的真跟你们祖母长得那么像吗?那他岂不是生的女相了?” 毕竟自家婆母从年轻自己进门时,就是个美丽的女子,丝毫没有男女,那有少年与她模样相似,自然就是少年模样偏女气了。
却见两个儿子一起摇头,陈易更是因设计图一事,对林漠大为赏识,更添夸赞,“那倒不是,非但没有女气,那模样俊美的在满京城里怕是都要挑不出第二个可比。”
“那倒是难得的模样了,”文老夫人点着头,忽然心思一动,“对了,我记得母亲有一幅年轻时候的画像的,不如取出来一观?”
说不得,能看出那个林漠与自家婆母到底有几分相似。
文老夫人说的画像,是崔太夫人年轻时与夫君陈太爷婚后不久亲笔所绘,她也是偶然一次帮着婆母整理私库时得见一次过,很快便被有些羞怯的婆母收了起来。
此时想起来,恐婆母害羞,道:“当初父亲丹青可谓一绝,也叫咱们晚辈们都再开开眼。”
“是祖父所绘吗?”陈驸马一直很崇拜自家祖父,他自启蒙便是由祖父手把手教导,熟知自家祖父丹青之绝。
陈易也忙要求一观,两个孙子都眼巴巴想看,崔太夫人嗔了文老夫人一眼,“你倒是好记性,只才见了一次,罢了,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件,我叫人取来就是。”
提及亡夫,与文老夫人第一次见到那幅画时,陈太爷尚在人世她还有些羞怯不同,如今更多是对亡夫的缅怀,“那画当时也不过是你们祖父随手一画,后期才润色加精,比不得他其他的画作。”
像陈驸马和陈易作为孙辈,手头都有数幅陈太爷的字画,毕竟当初老太爷的字画百金难求一幅,自家儿孙自然多留存,但谁人手上都没有他们祖母这样的人物肖想画图。
崔太夫人自然不会告诉晚辈们,自己手头上除了文老夫人所看到的这一幅,还有数幅自己的各种小像和以自己为景入画的画作。她与夫君一辈子恩爱无他人,年轻时少不了的对月赏景作画吟诗。
这些画作,崔太夫人每年都要亲自护养,虽隔了几十载时光,画纸有些泛黄,但依然保存的很好,足见主人的爱惜。
陈驸马和陈易还有文老夫人都有眼光之人,自然看得出太夫人精心护理,陈驸马和陈易也便罢了,文老夫人却是暗暗艳羡自家婆母。
说起来,婆母和公公两人一辈子没有第三人,且家风清正,婆母也不往儿子房中塞人,可底下的儿子们却没有随了陈太爷的痴情,或多或少都有其他房里人。
文老夫人的夫君大老爷虽然算是兄弟几人里房中人少的,只有两个通房,也没有诞下庶子女,但前有陈太爷珠玉,这样的夫君也曾让文老夫人心酸过。
文老夫人再看曾看过的画中美人,又忍不住感叹,到底是婆母姿容太美,这样的美人佳人,也难怪公公一辈子只婆母一人。就像自己那位长公主儿媳遗憾过的话,这么些晚辈,虽然没有丑的,但居然没有一个能生的与婆母一般好看的。
就比如自家夫君大老爷兄弟姐妹几个,模样更偏陈家人长相,少了婆母眉目间的精致。
再看看画里婆母年轻时的姿容,想到自己和几个弟媳妇的容貌,不过中人之姿或偏上些,文老夫人忍不住叹息,许还跟她们模样也有关系。但比起其他子侄,自家长子却是最好看的了,若不然当初也不会被长公主取中为驸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