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森鸥外的恐惧。
他忽然发现这人比他想象的要脆弱得多。
他想,一个反派最圆满的结局,应该是被关进监狱里,洗心革面也好,死不悔改也好,只要不越过那堵墙,蝙蝠侠其实都不是很在乎。
准备给自己来一发子弹又算是什么事?
被他把枪夺了下来,森鸥外看起来也没什么反应。他的脸色不是很好,眼睫紧闭,仍然在剧烈地颤抖着,看上去意识仍未完全清醒。
蝙蝠侠从万能腰带中取出一只解毒针剂,推开针头,目光从森鸥外身上扫过,手上的动作却是随之一顿。
全套的西装,大衣,手套,长靴……遮挡得严严实实,没有可以下针的地方。
最后,他的视线停在了森鸥外唯一暴露在外的脖颈上。
“……”
蝙蝠侠又靠近了一些,在森鸥外身边单膝蹲了下来。他伸手去触碰对方的脖颈,找到了肌肤之下,隐隐跳动着的血脉——
也就是在这一刹那里,他忽然无比鲜明、无比真实地意识到,这个控制着整个横滨地区黑手党的男人,此刻,最脆弱的要害,就暴露在他面前,就在他戴着黑色凯夫拉手套的手指覆盖之下,稍一用力,就能截断的位置。
像是可以由他完全地掌控。
被陌生的蝙蝠,靠近到这个位置上,森鸥外看起来明显是想躲。他向一边偏过头,脖颈反而因为这个姿势扬起了更明显的弧度,像是濒死的猎物。
黑色的披风垂落下来。
针头刺进去的时候,蝙蝠侠发现他在发抖,似乎是在强制压抑着自己反抗的本能。一管针剂很快推到了底,蝙蝠侠从注射的位置移开视线,抬起头,正好对上森鸥外睁开的眼睛。
“……”
他的眼睛是一种红酒般的深色,一贯善于伪装,不露声色,和他本人一样难以读懂,此刻却显露出了难得脆弱的神情,茫然又涣散,甚至还蕴满了水光。
让蝙蝠侠觉得自己的心跳,好像也跟着踩空了一拍。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站起身,没有再看这一幕,而是转到另一边。黑色的披风重新垂落而下,从中间隔开,给森鸥外留一点时间整理仪容。
也给他自己留一点时间,整理心绪。
四周一片狼藉,残余幻觉所造成的影响已经在视网膜中淡去,看上去反而显得格外破败。时间已经是晚上,天色却还没有彻底暗淡下来,最后一缕黄昏映照出温柔而朦胧的微妙光线,弥漫进顶层的办公室内。
蝙蝠侠先是用随身携带的修复材料把毒气罐的裂痕补上,然后切断管道,又打开通风和换气装置。等室内的毒气浓度降低之后,他摘下已经报废的防毒面具,放到一边,接着打开天花板上的吊灯。
这一切做完,身后还是没有动静。
蝙蝠侠实在找不到别的事可做了,只好再转回身来。
——森鸥外还跪坐在地上。他脸上的痕迹已经整理过了,神色却还是很苍白,头发绑得乱七八糟,零零散散地,从脸侧垂落下来,看上去像是被人狠狠地拽过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