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我也不禁睁大双眼,「后生可畏,这句话看样子倒不假。」影子也看见了这一幕,他喃喃自语。
超越影子与我的刀刃,超越我所见过的所有刀刃。
不,不对,那不该称之为刀,而是光才对。
银色的光,注入那女人的心窝!
「……这怎么可……咳、咳哈……」那女人全身的动作骤然歇止,只剩瞪大的双眼死死盯住梅雪的脸。
梅雪这刀虽然成功贯入黑琴理绘的胸口,可是协助她製造攻击机会的阿莫脸色并不好看。
我大概知道,是为什么。
多半是因为,处于那个位置的阿莫听见了。
——听见了,梅雪所发动的制约内容。
我能断言,那种行云流水的身法与爆发力,绝对不是梅雪……不,甚至不是人类该有的。梅雪为了换得这一击的能力,究竟牺牲了什么?
「……咯、咯咯……」心脏理应被刀刃贯穿的黑琴理绘忽然爆出夸张的笑声,「咯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是最后的回光返照吗?身形消失,那女人再次空间移动至高空。
心脏被刀刃贯穿,无论是谁都不可能存活。
断气前的黑琴理绘,必然会用尽全力,发动最为惊天动地的招式。
来吧,你的垂死挣扎,就由我的时间之力来化解。
「……咦……?」
谁知道,她不但没有发动任何招式,也没有迎来死期,反而还在张狂地笑着。
「阿玄,注意了,」小寒很清楚人在怎么样的情况下将停止身体机能,她认真的提醒道,「如果是回光返照,不会这么久的。」
不是回光返照?
「嘻嘻嘻嘻嘻嘻——!没——错——哦——!这才不是什么回光返照呦!」黑琴理绘瞳孔中透出疯狂,「心脏被贯穿、大动脉被撕裂,致命伤?对姐姐而言才不是什么致命伤唷!以纯粹的咒力凝于被破坏之处,製造出替代其机能的咒力型态,这不就好了吗!想杀死姐姐啊!就凭这点伤害,还早得很啊!」
荒唐。
太荒唐了。
以凝聚压缩的咒术接合被破坏的所有血管,再以相同的咒力模拟出心脏的型态与机能,藉此维持生命?这未免,太荒唐了!
如此精密且未曾实验过的操作不容许丝毫差错,还要在受到致命伤的剎那间完成才有效,就算真的成功了,只要日后不小心咒力消耗殆尽,不就必死无疑了吗?
现场的六人,没有谁不为之震惊的。
好不容易挤出点声音,「开什么玩笑,你……」我还没说完,便止住了话头,并望向一旁的森林中。
——这时,包含黑琴理绘在内,所有人的视线也一同转了过去。
对其他人而言,惊喜二连发就是这种感觉吧。
虽说这比起黑琴理绘所做的事情差上一些,却也算是不折不扣的惊喜了。
嗯……受不了闷的傢伙总算出来了。真是的。
「搞什么呀,这样我登场的英雄度不就整个降低了吗?好啦好啦,可能没必要,但也差不多换我出场囉,从头到尾都在看戏实在不应该,所以那边飞在天上的半死人儘管交给我就好。对吧?儿子。」
从树林中缓缓步出的饶舌女人,身穿亮眼的红色衣裳,她的长长捲发飘逸,五官很标緻,不过眼下的泪痣突显了某种存在感,眼神带着独特的自信、嘴角露出微微的笑意。气质与我一模一样,不过年纪明显大上不少。
她称呼我为儿子。
那个称呼方式,并没有错。
从树林中走出的,是死域独行。
「死域独行?为什么你会……」小寒率先回神,衝出口的话不经大脑。
「喂母亲,还没到非得你出手相救的时机啦。」我很怕小寒对母亲提起杀意,连忙打断她的话头。快快快,快给我离开小寒的视野。
她确实是我的母亲,不过如此称呼很怪,可惜也没办法。她没有与我亲到可以叫老妈的程度,我在潜意识中也不想这样称呼死域独行,死域独行可以说是「只有在名义上被我认可为母亲」的人。
比起母子关係,我与她从四月以来的互动更像是莫逆之交。
「等会再见囉,我也想跟那个半死人交手看看,嗯,也只是想交手看看而已,赢得过就顺便帮你们杀死,随时可能会放弃就回来,所以还请不要抱任何希望哦。」母亲这说话方式我不意外,可是像阿莫还有梅雪等人就只有听到傻眼的份了。
语毕,她与黑琴理绘便像是一阵雾般消失在原处。她已将黑琴理绘捲入死域之中了,母亲好歹也是曾经与小寒平分秋色的怪物等级,所以说不定还真有希望把濒死状态的黑琴理绘解决掉。
「啊……」敌人与莫名其妙的人一起消失后,所有视线通通聚集了过来。
我也很在意梅雪交换了什么制约,看来在母亲回来前,不单只能间着休息了。
?
白昼永驻的异界孤岛。
我、小寒、阿莫、影子、爱丽丝、梅雪,六人聚在城堡外围,一面尽可能的恢復体力,一面进行对答。
于是,我开始解释与介绍死域独行的来龙去脉,以及她之所以会现身的缘由。途中安抚小寒实在有些麻烦,不过这是我自找的,谁叫我当初跟她说母亲死了呢?最后与小寒达成「永远不会再欺骗她」的协议后,她才缓和下来。
……还好小寒没有用仇恨为理由继续与母亲为敌。她说復仇完成的她已不想活在过去了,不过我看大概也没有今后与母亲好好相处的打算。
回到正题。
简单来说是这样的:在我们与基金会的人进入这座孤岛前,我告诉母亲这座孤岛的入口位置,让她抢先潜伏进来,并隐藏住气息。直到我们展开这场最后的战役,才可以视情况出手或现身。
所谓的视情况我也很难断定,所以这项判断我就交给母亲了。
当然,怎么出手、如何协助,也是交给她决定。
嗯……请母亲帮这么大的忙,不知道日后会被她怎么对待呢。
话说回来,她这种登场方式实在烂透了。本来是怕真有个连我也难以抵御的紧急状况,那样就可以让死域独行把大家带入死域中避难,不过看来并不会发生那种无法想像的情形。
……虽说是把她当成暗藏的王牌,但实际上根本没有王牌的样子,或者说把母亲当成王牌的我,到底是有多相信与我相仿的她会有多么高明的协助手法啊?
最后,我问了梅雪她发动什么样的制约,只见她一直支吾其词,结果是阿莫叹了口气,「『三分之二的寿命,与如果没命中就会当场身亡』的制约啦。」说出真相。
即使有心理准备,听了还是不舒服,毕竟是我让她来的,而她却因此牺牲了寿命,这样一来宛如变成是我间接害她发动这种制约般。
我相信梅雪不是故意要这样,我只是纯粹自责自己的无力,居然让梅雪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倘若这是罪孽,那肯定是终其一生也无法偿还的吧。
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正当我想开口时……
——这剎那间,全无预兆地——
「唔……啊呜啊啊啊啊……!」
我瞪大双眼,却没有把任何东西看进眼里,头盖骨的内侧彷彿被烈火焚烧,全身奔流的血液好似被替换为水银般,全身上下的神经错乱般不断发出剧痛的信号,莫名袭来的激烈痛苦使我意识与五感几乎就此断绝!
「阿玄?阿玄!」听不见、「喂!这是怎么回事?」听不见,「别吓……」听不见听不见听不见!我此刻无暇辨别外界传来的任何声音,也顾不得自己正展现出何种糗态,在极端的痛苦下我只剩嘴角不断流泻出野兽般的呻吟。
不妙、不妙不妙不妙不妙不妙不妙!虽然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就这样失去意识的话,我有种自己将不再是自己的错觉。
那是犹如灵魂逐渐被撕裂、扯碎的恐怖,缺氧般的痛苦、精神被渐渐瓦解、自我逐步消失的恐怖。
——「屈服吧」。近乎错乱的我不知道有没有实际感受到这「声音」,又或者这只是某种幻觉,从身体内侧直接传出的这声音不具有任何音色,仅仅只是化为认知灌入脑海,而这股「认知」赫然带着汉摩拉比之箱的邪气。
「哦啊啊啊啊啊啊!」侵蚀精神的力量增强,我狂吼出的惨嚎差点使喉咙跟着报废。意识在灰色地带游走,稍有不慎就将失去自我,但是感受到那声音后,我已明白了这股力量的真面目,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这是,在「上次剧本」的四月,雨夜中协助倒地的我无意识中击退影子的那股声音;这是,在我咒力莫名跃进后,从汉摩拉比之箱中感受过的邪念聚合体;这是,在「上次剧本」的最后,协助我回溯时间的力量之一!
同时,这也是赋予我时间控制能力的源头。
以前,我将它称作汉摩拉比之箱的本体,当作邪念与杀意的聚集体。
然而现在我终于明白这东西的真面目了!
——它正是,与黑琴理绘体内相同的,「未知法则本身的一部分」!
「呼、呼……呼……」我一面剧烈喘息着,一面夺回自我意识,在我想通的同时我便以「时间暂停」封印了它,痛苦如退潮般降低至零,并且对扶住我的小寒与神色紧张的其他人比了一个「ok」的手势,不必担心了。
被时间给封印的它,已是再也无法侵袭我的意志。
不过它会逆流过来吞噬我,也就代表未知法则已经将我视为与黑琴理绘相同的「错误」。本来,它不惜协助同样身为「错误」的我的能力,就是为了击倒强到不可思议的黑琴理绘,所以假设那女人一被解决,那么下一个清除的「错误」矛头转向我就没什么奇怪了。
这间接说明,黑琴理绘也已经完蛋了吗……
比起这个,我还有一股更庞大的不安。
「所有人,听好……等等很可能会发生某种空前的剧变,不知道是什么形式,所以任何人都千万、千万不能有丝毫松懈,否则绝对会死,我知道这个说法很没有根据,但这不是夸饰也不是妄言,相信我。」
-tobe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