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赶紧凑了过来,问道:“大人有何吩咐?”
轿内传出一个淡淡的声音:“你把人家的店封了。”
这不是一个疑问句,而是一个陈述句。
短短一句话,明明不带什么情绪,也没有半分责怪,却让张副使脊背一凉,腰越发弯了下去。
“大人……大人有令,下官不敢不尊。”
“哦?”轿内人尾音轻轻一挑,似是冷笑,“这么说,是本官叫你封的?”
张副使吓得腿一软,抓住轿子才没有跪倒在地。
“不,不是……是下官鲁钝,办错了事。”
昨日顾大人只说了一句要注意这些人的动向,他一时着急,就直接叫人先把梅源记封了。
可是他这么做也没错啊,上面一个贿赂官差的帽子扣下来,他们这些衙门里的官差人人心惊,生怕自己办事不积极,也被上头怀疑是被贿赂了。 再说一个小小的盒子铺,又没抓人,又没搜检,不过是叫几个官差过来盯着,免得人跑了或者东西丢了,这不是正常的办案过程吗?怎么就不能封了?
要怪只怪那丫头牙尖嘴利,竟敢质疑官府的命令,一点儿都不肯配合,才把事情闹得这么大。
短短的时间内,张副使的心里转了好几个念头。
好在他识相,赶紧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那顾大人才没有继续责备。
只听轿内人冷声说道:“那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张副使抹了把头上的冷汗,赶紧直起身,喝止那些驱赶百姓的官差们。
人群稍稍平静了一些,他便走到梅娘面前。
“梅姑娘,是底下人会错了意,才会封了你的店,都是误会。有什么话,咱们还是先进去再说吧。”
梅娘看了他一眼,问道:“我娘可以进去了吗?”
张副使脸上白了白,勉强笑道:“当然,当然可以。”
本以为梅娘会扶着武大娘进屋,可是下一刻,他又听到梅娘说的话。
“那我们进出店里,还要搜身吗?”
张副使张了张嘴,一时间竟答不出来。
武大娘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忿忿地说道:“进出自家的店还要搜身,真是天大的笑话!”
张副使硬着头皮说道:“这个嘛,搜身就暂且不必了,但是你们随身带的东西,我们还是要翻看一下的。”
梅娘没有计较这件事,而是继续问道:“不知大人借用小店,要处理什么公务?”
张副使被她接二连三的追问弄得不胜其烦,皱眉说道:“这是机密,怎么能在大街上说?”
“机密?”梅娘一挑眉,“既然是机密,为何不在衙门里办,偏偏要借用小店?”
张副使被她问住了,只得道:“我们现在怀疑你们跟一件案子有关,所以要来调查,听懂了吗?”
“既然只是调查,为何要封了小店,不许我们随意进出?”梅娘俏脸含霜,一字一句地问道,“怀疑我们跟什么案子有关?可有人证?可有物证?”
得,话又绕回来了。
张副使跟她说又说不过,讲又讲不听,待要耍几下官威,偏又吓不住梅娘。
正在尴尬之际,却见众官差纷纷让开了路,那轿子的帘子微微一动,一个颀长的身影走了出来。
待看清那人的长相,梅娘一怔。
这人一身乌帽绯衣,身姿修长挺拔,一张脸剑眉凤目,俊美无俦,只是站在那里,便慑得街上人人噤声,连火热的天气都跟着冷了几分。
竟然是那日在茶楼上遇到的那位大人!
看到梅娘,顾南箫微微眯了一下眼睛,眼底如平静的湖面,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光。
他在轿子里听了半日,还以为是何等刁钻蛮横的丫头,没想到竟然是她!
顾南箫抬脚,缓缓走到梅娘等人面前。
“你叫……”他略一思忖,便说道,“武梅娘。” 梅娘垂下眼帘,福了一福。
“梅娘见过大人。”
顾南箫淡淡地应了一声,说道:“听你方才的意思,似乎对官府的所为有诸多不满?”
梅娘沉声说道:“梅娘不敢,只是官差无凭无据,说梅娘贿赂官差,窝藏赃物,梅娘自然要为自己分辩几句。”
顾南箫似是没想到当着他的面,梅娘依然毫不胆怯,态度强硬,看向梅娘的目光不禁带了几分意外。
分辩几句?他方才可是字字句句听得分明,梅娘那些话可不仅仅是分辩几句。
“你可知道,阻碍官府办差有什么后果?”顾南箫冷声问道。
“不知道。”梅娘答得十分干脆,“但是我知道,若是任由官差怀疑,连话都不为自己说一句,那日后我势必要担上犯了律法的罪名,小店的生意也就不用做了!”
连指挥使大人都惊动的案子,能是小案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