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箫不像是个公私不分的人,若是能带她一起去,应该没什么要紧事。
她摇摇头,说道:“这几日正忙着呢,实在腾不出空儿来,顾大人这几日吃饭怎么样?要不要带些吃食路上吃?”
就算她有空也不想去,她才刚跟顾南箫在一起,没名没分的,跟着他跑什么。
金戈答道:“三爷说,不用姑娘做什么,免得太过劳碌了,再说如今天热了,带了吃食也搁不住,倒是上次那个什么黄油饼干,若是姑娘得空就做一匣子。”
那饼干方便携带又容易储存,最重要的是味道好还能压饿,难怪顾南箫念念不忘。
梅娘应了下来,见金戈不走,又问道:“还有什么事儿?”
金戈腆着脸笑道:“小人想着,要是梅姑娘您方便,就多做些,让小人也能尝尝这黄油饼干的滋味。上次三爷拿了饼干回去,宝贝得跟什么似的,别说分给别人吃,我们连看一眼都不行,小人闻着香味却吃不着,别提多揪心了……”
听他说得可怜,梅娘和武大娘都笑了。
“这孩子可怜见的,为了口吃的就这么求人,梅儿,那个饼干难做吗?”
“不难做。”梅娘对武大娘说完,又转向金戈道,“正好黄油还有,我多烤些就是,你多等一会儿,一会儿出锅就让你吃上。” 金戈听了大喜,连连对着梅娘道谢。
左右等着的时间十分无聊,金戈本就是个闲不住的,又感激梅娘答应让他吃饼干,便跟武大娘聊起了八卦。
武大娘本来还想着回去做烧饼,可是一听金戈这八卦竟然跟梁家和史家有关,那就怎么也挪不动脚步了,别说卖烧饼,就算是有人送金饼,她也不想回去了。
原来金戈说的是史贞娘的事,如今史家已经被流放,随着史贞娘在流放阵营里的缺席,关于史贞娘有孕的事也被传播开来。
史家一案,史贞娘本就是莫须有的罪名,不过是被史延贵狗急跳墙拉下了水,严格追究起来,史贞娘顶多算个知情不报。
毕竟史延贵计划绑架梅娘的时候,史贞娘刚撞了墙奄奄一息,怎么也不可能爬起来去参加绑架梅娘。
所以当她在大牢中被查出怀孕之后,就被顺理成章地免除了罪责,发还夫家,也就是梁家。
彼时梁坤已然踏上了去广西的路,梁家老两口住在城外一个村落的破屋里,官差七转八折才打听到梁家的住处,早就不耐烦了,把史贞娘往梁家一扔就回去交差。
自打梁坤走了以后,梁鹏成日喝酒,梁付氏一共就得了梁坤二十两银子,不过几天就被他喝酒连偷带抢地搜走了一大半,两人连自己都养不活,又怎么肯收留怀着野种的史贞娘。
梁付氏一见史贞娘就跳着脚破口大骂,又把梁坤临走时写的休书往她脸上一拍,直接把大门一关,史贞娘是死是活跟他们再无关系。
史贞娘怀着身孕,又在大牢里被磋磨了这许久,身体早已虚弱不堪,连回城的力气都没有。
就算是回城,她也无处可去,当初史家的宅子被史延贵抵押给那几个地痞无赖,被当做罪证没收入官,早就不是她的家了。
至于史二太太费尽心机为她留下的嫁妆,因为史延贵乱咬一气,也全都成了罪人私产,一并入官,其中一部分还拿出来赔偿给了杜家。
父母都已被流放,她连亲人都没有。
史贞娘走投无路,便解下腰带,往梁家那破屋的门口一挂,准备一了百了。
可那屋子年久失修,木头早就朽烂,史贞娘虽瘦弱,那门梁也禁不住,史贞娘才一蹬腿,破烂的大门便轰然倒塌,史贞娘整个人连同门框一同摔落在地上,连墙都跟着塌了一多半。
这下梁鹏和梁付氏存身的破屋更住不得人了,梁付氏连活吃了史贞娘的心都有,可再打再骂那屋子也是彻底完了,梁付氏和梁鹏只能拖着史贞娘去找保甲求个容身之处。
保甲得知这两个老不修居然逼得自己的儿媳妇在家门口上吊,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这要是村里出了这样人命官司,传出去谁还敢把闺女嫁到他们村来?
原本只是看在这一家三口可怜,梁坤又好歹是个秀才,地方保甲才勉强收留了这三人,可是一看梁坤不在,梁鹏和梁付氏又不是正经过日子的人,差点儿就逼出人命来,还哪敢容留他们,直接把这三人送回了狗尾胡同。
可是狗尾胡同的宅子早就被史延贵抵押给了那几个帮他绑人的无赖,那几个无赖吃了这么大亏,又抓不到已经蹲了大牢的史延贵,实在气不过,从牢里一出来就把这宅子给占了。
梁鹏等人一露面,就被几个无赖打个半死,直接叫他死了要回宅子这条心。
好在那几人还算讲义气,没有对梁付氏和史贞娘动手,只把她们撵出去完事,三个人无家可归,梁付氏只得取出缝在衣服里的几钱碎银子,赁了一处紧邻茅坑的小房间住下。
本以为这样的日子已经够凄惨了,谁知没过两日,又爆出一件大事,史贞娘跟人私奔了。
那日史贞娘自尽未遂,就再也没了自杀的勇气,而梁鹏和梁付氏因为逼了史贞娘上吊,而被那个村子的保甲赶出来,便不敢再把史贞娘赶走,生怕她又要死给别人看。
只是闹了一场,他们就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要是史贞娘真的有了什么好歹,别说保甲,衙门那边也不会放过他们,毕竟人家千辛万苦把史贞娘交还夫家,可不是让他们老两口弄死了玩的。
于是这么三个人就以一种奇怪的方式组合在了一起,史贞娘是无处可去,梁鹏和梁付氏却也不敢把她逼得太紧,只能带着她流落街头。
当然梁付氏不赶史贞娘,不代表她就能好吃好喝地伺候史贞娘,史贞娘逃过一死,却要活着受罪,梁付氏一天到晚地骂她丧门星,小女昌妇之类的话,连带史家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个遍。
不过三两天的功夫,史贞娘就被磋磨得不像个人样了。
就在她再次重生死志的时候,一个男人出现了。
这人不是别人,就是蔡妈妈的儿子,她腹中胎儿的亲生父亲,王瑞。 之前两个人的事情暴露,王瑞就直接跑路了,不过他还算有良心,一直惦记着史贞娘,时不时就去狗尾胡同看看,顺便打听消息。
待听说史贞娘竟然出来了,还回过狗尾胡同,王瑞惊喜交加,就打听着找到了史贞娘。
史贞娘本就是无处可去的人,见王瑞来找她,二话不说,直接就跟着王瑞走了。
临走之前,她还偷走了梁付氏缝在衣服里的那些银子。
等梁付氏早上起来,才发现自家已经人财两空。
不管她怎么吵闹哭骂,史贞娘和那些银子是再也回不来了。
没了最后的倚仗,梁鹏和梁付氏则不得不找了个收夜香的活计,勉强挣几个钱。
没办法,那史贞娘可是官差亲自交到他们手里的,还算是梁家的人。
史贞娘赎罪的银子还没交上呢,当然要着落在梁鹏和梁付氏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