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瞻似是自言自语,又似乎在跟顾南箫谈心。
顾南箫坐在凳子上,安安静静的听着他说话。
等祁瞻说了一会儿,顾南箫才轻声开口。
“皇上肯对臣说这些,可见是信得过臣的,那臣也斗胆说一句,太子重情义,这点是随了皇上您的性子了,如若太子是个暴虐冷酷的性情,甚至对手足都敢下手加害,皇上您只怕会更担心。”
难得听顾南箫嘴里说出一句自己的好话,祁瞻听了不由得心情都好了几分。
而且这话正好就说在了祁瞻的心坎上,太子对弟弟妹妹们好,珍惜手足亲情,那是跟他一模一样。
至于那些心思不正,连亲兄弟都敢加害的人,那肯定不是随了他的性子。
想起祁昊,祁瞻刚好起来的心情又瞬间沉了下去。
“哼,连亲兄弟都敢算计,连朕都敢骗,朕真是白疼了他了!”
顾南箫心知他说的人是谁,并没有出言附和。 祁瞻凝眸思忖了片刻,说道:“你熟知律法,皇子成年后当如何安置,你可知道?”
顾南箫心思一动,垂眸答道:“本朝法令,成年皇子当封王位,并赐封地,年满二十岁后前往封地,非皇诏不得入京。”
法令虽然如此,可这是皇家的事,皇上若是不发话,哪个不开眼的会闲着没事,冒着得罪皇上和未来某位王爷的风险,主动提出这个规矩呢?
因此这个法令虽然建朝以来便有,却形同虚设,再说皇子们在京城还有皇子府,封王以后便成了王府,若是那些封地偏远的不愿去的,仗着跟皇上关系亲近,说几句好话,装个病,借口要孝顺皇上太后的,一把年纪还赖在京城的老王爷长公主那是比比皆是。
所以祁瞻问起顾南箫这条法令,顾南箫便猜到了祁瞻的心思。
果然就听见祁瞻叹了口气,说道:“朕之前就是心太软,总想着他们年纪还小,心里舍不得。”
从前他最舍不得的,是祁昊。
这孩子聪明能干,又孝顺又懂事,跟敦厚的太子相比,祁昊的性情多了几分跳脱开朗,又因为出身武将家族,不喜欢墨守成规,说话行事常常出人意表,对祁瞻和孙皇后更是恭顺亲近,自然很是得祁瞻的欢心。
只是不知不觉间,孩子长大了,心也变大了。
如果给祁昊封王,其余皇子自然也要封的,到时候这些皇子一起离开京城,他这个做父亲的能不想念他们吗?
这也是他拖着迟迟没有给这些皇子封王的原因,封王之后,按规矩皇子们就该去封地了,以后就只有过年和万寿节这样的机会才能见面,让他如何能忍心。
顾南箫见他久久不语,轻声道:“皇上是慈父心肠,只是他人未必会体谅。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皇上英明,定能早做决断。”
祁瞻脊背一凉,头脑顿时清明了几分。
“朕岂不知道这个道理?倒叫你一个毛头小子来教训朕!”
祁瞻张了张口还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是摆摆手。
“罢了,你先回去吧,朕再想想。”
顾南箫不再多言,行过礼便退了出去。
走出宫门,天边已经泛起了一丝鱼肚白,仿佛即将出鞘的刀剑,迸射出冰冷的寒光。
顾南箫没有刻意掩盖行踪,不过小半日的功夫,靖国公夫人连夜进宫,顾南箫在宫中停留一夜才离去,这两个消息就传遍了宫内外。
原本不过再平常不过的信息,此时落在某些人眼中,就多了一层含义。
勇武侯府中,孙应奎听到小厮说完外面的消息,蹭地站起身来。
“什么?皇上要给皇子们封王?!”他立刻看向一旁的祁昊,大声说道,“殿下,你之前可听说过这个消息?”
祁昊脸色十分难看,几乎是咬着牙摇摇头。
他不过才离开皇宫一日的功夫,宫里怎么就传出了封王的消息?
他又不傻,自然明白这其中的含义。
他只是帮祁镇物色了个女子,皇上就动了这样的大怒,不仅破天荒打了他们母子,更是做出了封王的决定。
就这么点小事,祁瞻就要将他从京城赶出去?
在京城里长大的他,哪里能适应别的地方,即便给他最广大最富庶的封地,哪能有京城的日子舒服自在?
祁昊越想越气,几乎捏碎了手中的酒杯。
母后说的没错,平日里说着如何疼他宠他,其实都是假的! 祁瞻的心里就只有李皇后生的那个太子!
见祁昊脸色铁青,孙应奎便信了他说的是实情。
都说娘亲舅大,自己这外甥虽说贵为皇子,对他这个舅舅却一直十分敬重的,宫里有什么消息也不会瞒他。
若不是祁昊信任他,昨日出了那档子事,祁昊也不会想着先来勇武侯府找他说心里话了。
哪怕是听说皇上晕厥,他都没急着去宫里侍疾。
他说的也有道理,皇上这病本就是因他而起,再见到他只怕更气,他还不如不去,免得皇上这病被气得更加严重。
他刚才还纳闷,祁昊来了这一日,怎么都没提起封王的事。
合着连祁昊自己都不知道!
想到这次,脾气火爆的孙应奎也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