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真真儿是反客为主了,月儿你别恼,我们这是把你家当自己家了,都想不起来客气呢!”
武月笑道:“这有什么可恼的?二姐昨儿晚上还跟我娘说,这几年多亏了各位姐姐照看,就算是我大哥娶嫂子,也都是姐姐们帮衬,她才能放心呢!”
钱招娣帮她剥瓜子,说道:“师父家的事,自然就是我们的事,再说娶的又不是旁人,杜秀也是我们的小姐妹,我们尽心尽力帮忙,那不是应该的吗?”
钱招娣最小的妹妹钱望娣年纪最小,忍不住问道:“月儿姐姐,杜姐姐比鹏哥哥大三岁呢,你们不在意吗?”
武月分了几颗糖瓜子给她,笑道:“大三岁怎么了?我娘说了,女大三,抱金砖,再说大嫂跟我二姐学了那么久厨艺,不管是性子,容貌,手艺,那都是一等一的,我娘说了,要不是之前退过亲,像大嫂这么好的姑娘,还轮不着我大哥呢!”
一席话说得众人全都笑了。
钱招娣的二妹妹盼娣轻轻拍了一把钱望娣,说道:“你个小孩子懂什么?能嫁到师父家,那可是杜姐姐的福气呢。”
娟娘笑道:“能娶到杜秀,也是鹏哥儿的福气!”
众人说笑几句,钱招娣想起一件事,说道:“对了,月儿,师父上次来信说,让你去百味堂教书,你什么时候去?”
武月脸一红,说道:“我才十岁,还没有新招的学徒大呢,哪能教书?” 这话说得大家都不赞同,纷纷说道:“谁说的,月儿的书读得最好,字也写得最好,如何做不得教书先生?”
“师父比我年纪还大呢,可是厨艺却是一绝,我就算比师父年长又怎么样,不还是心甘情愿叫一声师父?”
“对啊,我看过月儿写的文章和诗词,比外头一些私塾的先生都好呢!”
武月被夸得越发红了脸,小声说道:“那……我就只教新来的学徒识字吧。”
“对,先教识字,再读书。”钱招娣揽住武月的肩膀,笑道,“我们月儿也要当教书先生啦!”
武月轻轻点点头,说道:“等我长大了,要读很多很多书,到时候就可以专门教女子做学问,说不准以后,女子也能参加科考,也能当官呢!”
大家只当她说的是孩子话,都笑了起来。
娟娘看了看四周,问钱招娣道:“今儿热闹,我早就说让你娘也来吃席,怎么没见?”
钱招娣皱眉,说道:“别提了,还不是我奶奶又来闹了……”
这几年钱家的瓜最大,听说又有新闻,大家都支起了耳朵听钱招娣讲。
自打钱招娣进了百味堂,便把四个妹妹都带了进去,她自己是吃过苦头的,也不用她娘管,自己带着四个妹妹识字,或是学厨艺,或是学女红,必定要学会一样安身立命的本事,四个妹妹倒也争气,不过三两年的功夫就都能靠着手艺挣钱了。
眼见得日子好过起来,钱婆子又作妖了,先是搜刮走钱招娣姐妹给钱母的钱,还不知足,又追到百味堂来跟钱招娣她们要钱,要不出来就撒泼打滚,哭喊吵闹,好在百味堂人多,又都护着钱招娣姐妹,倒没让钱婆子讨到便宜。
那钱婆子见要不出钱来,又生了一条毒计,到处说她几个孙女会女红会厨艺,竟找了人牙子,要卖掉亲孙女。
这下可踩到了钱母的底线,常年忍气吞声的钱母暴起反抗,将钱婆子狠狠打了一顿,五个女儿齐上阵,钱婆子哪里打得过她们母女六人,差点被当场打死。
于是战火持续蔓延,钱老爷子和钱父也被卷了进来,钱家日日鸡飞狗跳。
钱母为了五个女儿是豁出去了,哪怕不要命也要对抗婆家,又见五个女儿出息,更有了底气,六个女人一条心,拼命反抗钱家三人,钱婆子打又打不过,骂又骂不赢,几乎被气死,到底逼着钱父休掉了钱母,连五个赔钱货一同赶出家门。
钱母离开夫家,在钱招娣的建议下,在百味堂门口摆了个小茶摊,又有几个女儿帮衬,卖糖瓜子,卖绿豆糕,从做小零嘴开始,慢慢攒钱开了个小食铺,几个女儿有空儿就来帮衬,不过三两年就自己买了宅子铺子,母女六口过得其乐融融。
那钱父打了三年光棍,人家都知道他家生不出儿子就要卖女儿,谁肯把女儿嫁他,钱父没了法子,见钱母等人过得好,又来求复合,被钱母拎着擀面杖打了出去。
钱父眼看着好好的媳妇闺女都不认自己了,一腔怒火就发泄在了钱婆子身上,那钱婆子看钱母六人都能挣钱,也生了悔意,又来纠缠,非要钱母带着孩子回去。
钱母好不容易过上了自己当家做主的日子,哪里还愿意回去当免费劳动力,于是钱家人来一次她打一次,一根擀面杖挥舞得虎虎生风,还号称自己得了武大娘的真传,谁再敢来杀无赦。
钱婆子仗着她不敢真的打死自己,三天两头来纠缠,就算钱母不回去,也一定要给钱母添堵。
今日知道武家办喜事,那钱婆子就又来恶心人了。
钱母哪里会惯着她,让五个女儿照常来武家做客,自己去对付钱婆子。
钱招娣正讲到钱婆子赖在椅子上不走,被钱母用一根擀面杖封在椅子里动弹不得的情形,就见云儿匆匆走了过来。
“大姐,你快去看看吧,后厨都忙得要冒烟了,二哥他还非要跟着捣乱!”
今天可是武家娶媳妇的大日子,喜宴的菜肴极为重要,娟娘一听云儿这么说,连忙把孩子交给旁人看着,就要起身。
大家闻言都要去帮忙,娟娘却说什么也不肯,说大家今日来了都是客人,哪里有让客人下厨的道理,让她们只管等着吃席就行。
娟娘匆匆跟云儿去了厨房,就见一处锅灶那里乌烟瘴气,熏得人睁不开眼睛。
“兴儿,你在干什么!?”
听到娟娘的声音,武兴回过头,露出一张乌漆嘛黑的脸。 他咧嘴一笑,满口白牙格外明显。
“大姐,我寻了一个古方,保证你们没吃过……”话未说完,他就被烟熏得连连咳嗽。
娟娘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上前将他一把拽了下来。
“什么古方,叫你好好念书你不肯,天天寻摸什么古籍秘方,这些年都没见你做出一道正经菜来!”
武兴摸着被娟娘拧疼的耳朵,不服气地说道:“大姐你也太不尊重我了,好歹我也是出过几本食集的美食大家,你没听外头人家都怎么夸我呢!”
“夸你什么,夸你差点儿把厨房点着了?”娟娘一边手忙脚乱地灭火,一边没好气地说道,“搜集几个菜谱,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了,连生个火都弄不明白,真是光说不练的假把式!”
“我当然了不起了!”武兴提高声音,说道,“我把那些食谱写下来寄给二姐,二姐还夸我博学呢!就你们不稀罕我……”
云儿给娟娘帮着忙,忍不住笑道:“二姐就夸你那么一次,你记了好几年,她跟二姐夫周游天下,哪里能收得到你那么多食谱,不过是勉励你几句罢了,你还当真了。”
武兴听了不禁泄气,他坐在一旁的马扎上,垂头说道:“我本想着今日大哥成亲,二姐也难得回来,还想给你们一个惊喜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