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呢，你有底线，那有没有想过我的底线？”

“流觞？”

晶莹的泪，终是落了下来。

叶流觞站在长廊下，凌乱的长发随风飘舞，此刻苦笑着，俊美的脸庞在两行清泪的映衬下，在柳无依看来叶流觞整个人似乎已经支离破碎，显得十分沧桑，就连一向灵动有神的双眼也磨灭了明光，眼底透着挥之不去的疲惫。

“柳无依，我一直很听你的话，我也很想做到你要求的，但这次我真的做不到，我试着做了能做的一切，我找了李叔帮忙，又找了叔嫂们帮忙，还拜托了李安，可最后呢，生机在哪？你告诉我，何时才有生机？”

她崩溃的抓着柳无依的双肩质问，或许现在的她问的不是柳无依，而是问的苍天。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明明这么努力，苍天还是不肯给她一个希望。

叶流觞哭的无声，看不见的痛苦化作了胸腔的阵阵紧缩，成了肉眼可见的表象：“你总是叫我忍，难道我这么努力就是为了每次看见你被欺负，我就只能躲起来忍？”

“或许你的法子是有用的，是我没用，我让你失望了，我不仅没法保护你，连你想到的法子我也承受不起。我不是圣人，看着你被欺辱我怎么忍？我听你的忍了很久，得到的结果又是什么？”

叶流觞突然愤怒的吼出声：“我得到的是你被欺辱时一次又一次的冷眼旁观！”

柳无依的双眼蓦然瞪大。

“依儿，这样的我连我自己都觉得陌生，我会变得不像我的，我不会原谅自己的。”

这时，叶流觞又抱头蹲了下来，嚎啕大哭。

“你不要再逼我了，我受不了，不要让我忍了好不好？我之所以跟着流放本来就是要保护你，但你一次次让我忍，这样我不想活了。”

不想活！

她的话像一把利刃，径直插入柳无依心中，她奔溃的抱住蹲在地上痛哭的叶流觞。

没想到，最终把叶流觞逼到绝境的竟然是她！ 明明卖身为妓，被人玩弄于股掌都能忍受，流放、重罪、抄家也无法折损叶流觞的信念，但如今这个意志坚强的人却崩溃的蹲在地上哭的像个孩子。

叶流觞的底线就是她，对此她既欣慰又难过。她知道被林宇打骂只是导火线罢了，从叶流觞跟着流放开始，她的安危在叶流觞心中就是第一位，比叶流觞自己的性命还重要，但难度对叶流觞来说的确太大了。

叶流觞和她一样都是罪奴，到了这里每天都会被欺负，叶流觞没有能力保护她，而她的宽慰其实都是拆东墙补西墙，并不能真正减轻叶流觞的压力，反而还在一次次的宽慰中加深了叶流觞的愧疚感。今天又看着她被林宇打骂，毫无疑问会直接从根本上瓦解叶流觞求生的意志。

正如叶流觞说的那样，她做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了保护她，或许她的计策是有用的，但对叶流觞来说底线就是她不能受到伤害，明知她受到了伤害的情况下叶流觞自然不会考虑虚无缥缈的未来，她要做的就是立刻铲除危险的源头。

“流觞，对不起。”柳无依哑声道了声歉，只是她自己也不知道这个结要如何解。

“依儿，我真的做不到看着你被欺辱也无动于衷，你有你的底线，我也有我的底线，我不能一次又一次的践踏底线，家贼难防，我必须杀了他。”叶流觞突然站了起来，抹了把脸上的泪便一个闪身跑走了。

“流觞！”

无力的一声呼唤散在空中，而那位向来听话又随叫随到的人却头都没有回。

柳无依看着叶流觞离去的背影，一股无力感从心底滋生出来，瞬间席卷她的身体，她们真的到末路了？

“小姐，怎么办？”秋华走出来，她刚刚一直躲在门后，听到叶流觞说要杀了林宇还吓了一跳，但现在看来叶流觞真的起了杀心。

“让她自己静一静罢，说不定只是气头上，气消了再劝劝罢。”

“如果她真的杀了林宇怎么办？”

“看着办吧，唉……或许我本就不该觊觎不属于我的东西，如果当初没有偷食禁果，或许她会轻松很多，是我太贪心，到头来反而害了她。”柳无依艰涩笑言，天时地利人和才能出奇迹，她们争取的东西对她们来说太奢侈了，失败或许才是正常的。

秋华的心一沉，难道真的输了吗？

因早上的争端，今天的柳无依显得格外低落，干活的时候总是唉声叹气，洗一个萝卜就要叹上一声，也间接影响了叔嫂们。

张嫂看着唉声叹气的大姑娘，大姑娘的眼睛还红肿着，以为叶流觞拒绝了她，毕竟之前叶流觞和柳无依的关系有目共睹，眼下小柳暗自神伤的样子显然被伤的不清。

张嫂踟蹰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多一嘴：“小柳，这里是边关，如果小叶不愿意就找个愿意的，边关最不缺的就是郎儿了，这么多总不能挑不出一个如意郎君不是？不必认定小叶的。”

“嗯。”

“你别觉得张嫂多管闲事，嫂子知道你是读书人成见比较多，但成见不能当饭吃，这里是边关没人在意那些的，况且你识文断字，长相也标志，可金贵嘞，指不定过几天就能寻到更好的。”

“嗯。”

见她仍是心不在焉，都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张嫂欲言又止，另一个婶子把她拉走：“你拉我作甚，我劝劝她。”

“你没见小柳那样子吗？显然她是动了真心的，人家大姑娘真心喜欢小叶，现在吵架了你就一个劲的劝人家分手？让她自个儿想明白就好了，别瞎操心了。”

“也是，唉……你说小叶怎么突然反水呢，明明之前瞧着两人关系挺不错的。”

想到那位同样标志的姑娘，张嫂不免惋惜，这里的年轻人中她最看好叶流觞，还想着叶流觞以后把柳无依和秋华一并娶了，结果突然就说不成了。

“读书人兴许不是看重这些的，你别瞎操心了，指不定人家只是闹别扭，过几天又和好了呢？”

“哎哟，你不说我都忘了，小两口在一起总是少不了吵架的，不过床头吵架床尾和嘛，过几天定又黏一起了，瞧我，瞎操心。”

叔嫂们仿佛意会到什么事，直接自圆其说了，他们识趣的退开，把空间留给暗自神伤的大姑娘，又在那边聊起了无聊的八卦，只有柳无依和秋华还在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