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远，这个鳞片，我是在你工位的地面上发现的，这是你带来的吗？”

    “啊……其实，不是我特意带来的……”实验室里，方知远有些无措地站在杨浩宇面前，“应该是我无意中把这个鳞片装进了包里，然后就带来了。”

    “哦，我就说嘛，如果是准备进行实验的样品，你怎么可能这么不小心，掉在地上了都没发现。”杨浩宇拿着专门用来从鱼鳞中提取DNA的试剂盒，很感兴趣地追问道，“那这鳞片，你是从哪来的？”

    “嗯……就是在海边采集藻类那天，我遇见的那个变异的鱼类。虽然它长得丑，但它的鳞片很漂亮，所以我就摘了几片拿回家。没想到，其中一片被我偶然间带了进来。”方知远额头微微冒汗，在心里疯狂编织着谎言。

    其实，那鳞片应当是他某次和小鱼做爱时不小心粘到身上的，因为收到了实验室临时开组会的通知，所以做完后他便匆匆忙忙地直接穿上衣服离开，结果就将鱼鳞不小心带到了实验室里。

    可杨浩宇一听他的话，更加激动了，“竟然是那条鱼吗？！那你赶快带我去找找它的尸体！如果能采集到更多的细胞组织，我们很有可能因为这只鱼而找到延长人类寿命和提高人类生育率的方法！”

    “……怎么会？”方知远愣了愣，瞪圆眼睛。

    “哦对了，我以为这是你准备进行实验的样品，就直接从这个鳞片中提取出了DNA，希望你不要介意哈。”

    杨浩宇调出虚拟屏幕，将实验结果展示给他看，“我发现这只鱼真的非常神奇！它很明显是受到辐射产生过变异的，但它的基因却有着很高的稳定性和修复能力，可以防止自身DNA发生突变或断裂。而且，从这片鱼鳞来看，它的寿命已经远远超过人类已知的所有海洋生物，甚至还可能超过人类！这说明它的染色体上可能具有较长的端粒和端粒酶活性，可以保护自身染色体不受侵蚀。”

    看着屏幕上的数据，方知远已经完全僵住，他没想到杨浩宇的动作这么快，仅凭一片鱼鳞就已经研究出了这么多内容。

    如今，由于居住环境越来越差以及各种食品安全问题，现代人类的寿命越来越短，生育率也逐渐下降。

    有一小部分人的想法是，地球的环境已经这么差了，生下来的后代只能待在一个被人类毁得不成样子的世界里，那还不如不生。

    而大部分人是想生却生不出来，只能求助于试管婴儿或人造子宫技术。

    这当中的一部分在选择人为创造后代的同时，还选择了基因工程技术。

    为了确保自己的后代能够平安健康地长大，他们花很大的价钱将一些海洋植物中的抗辐射变异基因加入到人工授精的受精卵中，使后代能够表达出抗辐射的能力并且可以遗传下去。

    如果杨浩宇知道了人鱼的存在，得到了人鱼的细胞组织，和基因工程相关的研究团队合作，那些站在延续人类种族角度的科学家必定会毫不犹豫地到深海中大肆抓捕人鱼，将他们当作实验品，分离出他们的优良基因，以对人类现有的基因进行重组和改良。

    那样的话，人鱼族势必会遭受重创。

    方知远微微蹙眉，他绝不能让杨浩宇发现人鱼的存在。

    “嘿，小远，你想什么呢？”杨浩宇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我还没说完呢。更有意思的是，我在那条鱼的DNA里发现了性分化相关基因的扩增，这意味着它很可能是一条雌雄同体的鱼！普通鱼类的雌雄同体其实只是雌转雄或雄转雌，但这条鱼，它应该是真正意义上的雌雄同体！这样的鱼类群体会更容易产生后代，这对人类来说也是非常有利的发现！”

    “啊，它竟然还是雌雄同体？！”方知远装出很惊讶的样子，但随即又遗憾地叹了口气，“但是，那条鱼的尸体很可能已经不在了吧……毕竟，都过去这么多天了，就算它没被潮水带走，也很可能被海鸥吃掉了……”

    “唉，的确有这个可能，但我还是准备去海边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一些残留下来的组织。只要细胞还有活性，我们就可以尝试着克隆出一条这样的鱼，好好研究一下它的基因组序列。

    “老师，那明天早上落潮的时候，我们就去海边吧。我还记得那个洞，如果潮水不大的话，它或许还在那里。”方知远笑着说道。

    “不！我不走！”

    “你的发情期已经过去了，尾巴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你还有什么理由继续赖在我这里？”

    “可是哥哥，你说过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小鱼用蹼爪死死地勾住鱼缸边缘，怎么都不肯出去。

    “你必须走！我的老师他已经发现了你的鳞片，虽然他不怎么来我家这边，但是……万一呢？万一你被发现了怎么办？！”

    “如果我被发现，哥哥会遇到什么不好的事吗？”小鱼歪歪脑袋，不太理解方知远为什么焦急。

    “不是我，是你。你不明白人类这种动物的自私和贪欲，那些科学家会榨干你身上一切有利于人类生存的东西。”方知远有些无奈地看着她。

    可小鱼还是不愿走，“可是哥哥，我不想和你分开……我保证，我不会再随便跑出鱼缸，我一定听你的话，你让我待在哪里我就待在哪里，别让我和你分开，好不好……”

    最后，方知远实在没办法，趁她不备给她注射了适量的麻醉剂。

    他料到小鱼不肯离开，便提前从晋辉那里偷了点麻醉大型变异鱼类的药物。

    趁着凌晨涨潮时分，方知远将她带去了海边。

    那鱼尾果然还是在海水里更漂亮一些。

    细腻的鳞片如同浩瀚宇宙中的星云，一闪一闪，璀璨又迷人。

    尾巴的边缘被一层薄薄的水光包围，像是被月色吻过的珍珠。

    方知远想等她醒过来，确认她游回大海后再走。

    他就坐在岸边，让她躺在自己的大腿上，鱼尾浸在海水中。

    仿佛是身体的一部分被唤醒，没过多久，小鱼就睁开了双眼。

    看清自己已经身处海边，她惊讶地看向方知远，“哥哥？”

    “醒了？醒了就走吧。”

    “……哥哥，为什么？我已经保证我会乖乖地听你的话，不被别人发现，为什么你还是要赶我走？”小鱼摇着头，眼眶逐渐变得湿润。

    “你不属于陆地，你应该在海洋中。”方知远冰冷地回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