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看了她一眼,收敛了浑身冰冷的气息,将桌上膳食的盖子一一打开,热气顿时腾腾而出。
他拿出一个手炉,推给她,然后便自行拿出碗筷,去盛汤。
那手炉是珐琅瓷的,上头有五彩斑斓的釉彩,小小一个,正适合她抱在手心,是女子用的款式。
手炉外面,也套了一个皮毛的套子,为了防止她把手烫伤。
萧舜都对她没这么贴心过。
拿着手炉,她终于觉得有些暖意,冻得瑟缩模样缓解不少。
刚抬头,想问什么,炖的奶白的汤,就被他送到她手边。
是猪肚和鸡一起炖的,料不算什么珍贵材料,里面加了人参等补气的东西,自从叛军攻占云州,占据了运输要地,这长白山的参运不过来,竟然也成了更加稀奇的玩意儿。
里头倒是加了一整根,炖的软烂,勺子进了汤碗中,里面一整根参都在,被他切成小块。
世家女子用膳,夹着一根参去吃,总是不大美观。
早就该想到的,他是个心细的人,既如此,为何这几日却日日飞鸽传书,一定要逼她出来见一面?见了面又什么都不说?
大梁风气没那么保守,许是出了好几位摄政太后,参政皇后的原因,女子并不提倡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甚至男女完全不能见面,但无论如何,已婚的王妃私下跟男子见面吃饭,也有些不妥。
知道不妥,她连茯苓都没带出来。
鸡汤实在香甜,还散发着汩汩热气,她已经半年多都不太好好吃饭,操心的事太多吃几口便饱了,这些日子消瘦的不像话。
可一嗅刀这汤,居然感觉到有点饿,一口下了肚中,真是要鲜掉眉毛,胃都暖了。
他们今日吃的是羊肉锅,汤底却是鸡汤锅底,一边的肉除了鲜嫩的牛羊肉,还有打的嫩嫩的肉丸,一盆活蹦乱跳的云湖虾和足有她脸大的海蟹。
“这些虾蟹可都是贡品,怎么桂园能卖这些?”
江公子把山楂做的开胃甜品放到她手边,示意她吃:“桂园的幕后老板,是贾家。”
好吧,她明白了,这些云湖虾比起王府得的宫里赏赐,个头还要大上许多,个个饱满还是活的。
“就算倚仗贾贵妃,贾家公然私卖贡品,也太猖狂了吧。”
温婵心中实在不甘。
江公子瞥她一眼:“你还是堂堂豫王妃,贾升还不是不管不顾非要娶你?”
温婵微微愣住。
“他……他……”
“贾贵妃从前虽兴风作浪,到底还没直接下国公府面子,她弟弟不依不饶,非要娶你进门,让你跟豫王和离,贵妃这才恼怒,要给你个教训。”
温婵垂下头,抿唇:“果然还是因为我,阿妤才受这么一场无妄之灾。”
江公子不置可否,默默涮肉,将涮好的拿出一碗,放到她手边,又给她调制好了蘸料。
他做这些都是伺候人的活儿,却行云流水,丝毫不觉得哪里不对。
温婵欲言又止,就算桂园背后是贾家,贾家私卖贡品,但如此品质的虾蟹,也不是寻常权贵能用的起的吧。
“想问什么?” 他的态度很明确,就是让她有话便问。
温婵鼓起勇气:“我到现在都不知江公子的名讳,江公子救了我多次,我却不知该如何报答,若是受人之托或是奉命行事,公子可否告知,到底是受谁之托?我也要知道要向谁报恩。”
她说的小心翼翼,还在试探。
江公子轻嗤:“你要查我?”
“不……不是的……”
“知道我受谁之托你便能安心了?我不告诉你,你又能如何,如今在西京,你还能依靠谁?”
他做的事,的确是在照顾她,可为什么说话总是如此,吃了辣椒一样,不呛她几句,就不舒服似的。
她不过是想问问,知道知道,当然暗地里肯定要查一查,这人却直接把什么事都摆在明面,直指核心,让她难堪。
江公子看到温婵的委屈,因为委屈,甚至眸中还沁出一点盈盈水光,然而他的脸却越来越黑,冷哼一声,不想再理她。
她是怎么又惹到他了?
温婵扁扁嘴,抽抽鼻子,把眼泪憋回去,在这人面前,哭可能是没有用的。
就在默默吃饭时,假山外传来一阵抽泣声和窃窃私语。
温婵闻声望过去,还想动身看看,手被盖住。
她心里咯噔一声,看向对面的男人,他垂着眸,面色不动,仿佛握住了她的手根本就不是一件值得大惊小怪的事。
他的手很宽大,手背青筋暴起,骨节分明,手心处,还有一些厚实的老茧,很粗糙。
温婵不敢置信瞪大眼,受惊吓的样子,像一只狸奴。
她仿佛被烫到一样缩回手。
从他手中逃开了……
男人眸色一暗,却对她竖起食指做了个嘘的声音,这是让她别出声,要偷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