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王府,王府里已经空空荡荡,能走的都走了,走不了的也只剩一些老弱妇孺。
老管家迎上来:“娘娘,怎的没跟小主子一起走,又回来了?”
温婵满眼歉意:“对不住,孙叔,我让刘大哥带着旭儿走小路离开,我把历城军引到家里来了。”
老管家叹了一口气:“是为了让小主子离开吗?”
温婵眼中含泪:“我们的四架马车太显眼了,历城军一直追着我们,若是我不引开他们,旭儿也走不了。”
“只是……只是……”
老孙知道,王妃是愧疚,把叛军引来王府,就是为一府的人引来杀身之祸。
然而,老管家神色一肃:“娘娘不必难过,我们生是王府的人,死是王府的鬼,能走的都走了,不能走的也就剩下一些老弱,都是一把老骨头了,早就活到头。这府里谁没受过娘娘的恩德,咱们是生是死都跟着娘娘。”
王府中的奴仆也都在附和,走也走不掉,那又能怎么办,至少王妃娘娘回来了。
温婵双眼一酸,就流下泪来,她也不知今日过后会如何,反正她就守着这王府,死了便算是以身殉城。
只要旭儿能得救,她保全清白,此生便也不负温家养育之恩,不负萧舜待她的几分真情了。 门外,历城军的声音已经尽在咫尺,温婵神色一肃:“把大门关上,紧闭,用桌椅顶住,拿起兵器,就算是死,我们也要跟叛军,一搏到底!”
王妃一介女流,居然都有如此气魄,大家伙不由得为之一振。
温婵叫人在院中堆满柴鑫,又让能走动的了的拿起兵刃,便是连伙房的刘妈,都拿着菜刀,倒夜壶的钱叔都拿起铁锹,准备与叛军拼个你死我活。
温婵心里其实没底,但事已至此,做了最坏打算,她反而平静下来,没那么怕了。
左右不过是一死。
唯一愧疚的,就是自己身边这几个丫头。
“你说你们几个,非要跟着我,如今是生是死,还不知是什么结果,你们正值年少,还没嫁人呢,就要随着我在这里……”
温婵再也说不下去,茯苓只有十九,紫熏年纪也不大,不过二十一,而白芷今年只有十岁多一点。
“是我对不起你们!”
她的眼泪簌簌流下,难过不已,便是这种生死时刻,萧舜,都不在他的身边。
他是战死了吗?还是不能回援被困住,他知不知道,旭儿被托付给了刘大哥,而她,很可能要跟他天人永隔。
恨吗?能不恨吗?能不怨吗?
然而他是为国征战,死在战场,也是青山处处埋忠骨,何必马革裹尸还,他是大大的忠臣,至纯至孝的皇子。
作为忠臣之妻,她却不能有半句怨言,否则便是不贤不淑,在外人眼里,只看见萧舜娶她,唯爱她一人,唯有她一人,夫妻恩爱和谐,又有子嗣,还有哪里不满意呢。
若有不满,便是她不知足。
可那三年,她独自支撑王府,独自产下旭儿,还要筹备粮草,面对贾家的欺辱,贵妃的责难,连反抗,都是徒劳的。
到了现在了,最后一刻,都是只有她一人。
门被破门木撞着,不时还有流矢射入,她们已经躲进了屋内,温婵满脸泪水,却还是给几个年轻的丫头分发了匕首。
“我并非是要让你们保住清白,倘若那叛军瞧中了你们,只有一个,你们便从了他,可若是有好几个……”
温婵脸色已经面如金纸,惨白摇摇欲坠,犹如冷风中的一株残荷,有种破败的美感。
若是只有一人,污了清白便污了,保命要紧,若是有一群,姑娘家要如何度过?
“这匕首不是要让你们自裁,若是忍不住,便杀人逃跑,不要不敢下刀,忍得住便偷窃偷生,隐姓埋名的活着,远离这个十分之地。”
她不仅给了匕首,还拿出一个药瓶来:“这里面,是毒药,你们明白我的意思。”
分发给年轻姑娘们后,温婵忽然厉声疾色:“我乃温国公之女,绝不能落入敌手,此生再无偷生可能,只能一死,保全清名,可你们不同,不必随着我一起迈入坟墓,这只是最后的手段,无论遭遇什么事,都要先活着,活下去,才有希望,知道吗?”
紫熏茯苓等人涕泪横流。
温婵已经发了狠,她还叫人把白芷身上的绸缎衣裳扒下来,换上了小厮穿的,头发也束成男孩子样式,更在她脸上涂抹黑炭。
茯苓流泪不止:“小姐,都到了这个时候,奴婢……奴婢也有件事,想要跟您说,您十五岁那年……”
“茯苓!”
紫熏忽然厉声一喊,打住了她的话头:“都到了这时候,你还在说你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
她们俩在打什么眼神官司,温婵看不明白,此时也由不得她细想。 王府的大门,已经被历城军撞开。
温婵抽出宝剑,神色肃然。
进来的是个,只穿着一身藏蓝,看盔甲样式只是小兵。
“娘的,可算是进来了,这府上可真是气派啊,听说是王府呢。”
老管家早已叫人摘下王府的牌匾,就是为了不多生事端,王府虽然气派,这条街却非富即贵,这些兵油子是从哪里得知,此处是王府的。
“诶哟喂,兄弟们,快瞧瞧,大美人诶,生的好鲜嫩。”
淫邪的目光在温婵的身上打转,茯苓吓得瑟瑟发抖,紫熏心中害怕,强迫自己拿着手中的刀,不要抖,她得保护好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