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个好孩子,哀家跟你不说外话,阿行虽不是我亲生的,我们几年母子情分在,他敬哀家,哀家也领这个情,若不是阿行这孩子争气,愿意奉承我,我这个老婆子还不知在哪个尼姑庵吃苦受罪呢,所以哀家得为他说几句话。”
温婵垂眸,神色很是恭顺。
“你呀,别听西京那些权贵编排阿行,说他吃人不吐骨头,是个夜叉修罗,能止小儿夜啼,实际上他是个最念旧心软的人,爱之欲之生,知道感恩怀德的好孩子,他活到这么大,少年时不得他父亲看重,过了许多年苦日子,后来又失踪了几年,流落在外头更是吃了不少苦头,他不爱说话,也不肯轻易对谁吐露心事,哀家看得出,他是真心喜欢你。”
太后轻拍她的手,语重心长,温婵委婉笑着,心中却不赞同。
谁说姜行沉默寡言,在她面前,简直是个话痨。
不仅仅是对她,对那位封姑娘,不是也很特殊,连皇贵妃都说不寻常。
她不大了解姜行,然而皇贵妃与他夫妻多年,经她认证,还能有假?
“无论你从前是何身份,可既然阿行铁了心要你,从前的事,你便都忘了吧,那些往事俱都前尘,你入宫陪伴在他身侧,便是如获新生了。”
“太后娘娘知道妾身的身份?”
温婵没能忍住:“妾身乃是……”
太后按在她肩膀处,力道不重却力若千钧。 她的笑容了然却又隐含着上位者隐隐的压迫:“咱们北地,原本风俗就不同西京,西京人守旧又古板,咱们北地在哀家年轻时,父死子继兄终弟及乃是常事,就算是权贵家,也不禁止寡妇二嫁,你是个懂事孩子,可明白哀家的意思了?”
温婵脸一白,对上太后那双颇含深意的双眼,低下头:“妾身知晓了。”
“这才对!”
太后满意的笑了:“你陪在阿行身边,要做一朵解语花才是,爱他包容他,你们好好过日子,将来生几个小公主小皇子,承欢哀家膝下,哀家,也就心满意足了。”
她挥挥手,旁边有眼色的宫婢呈上一对凤钗,做的倒是精致,每一只足有两指长,是金丝缠花立体的凤凰,凤口衔的珠子凤尾的蓝宝,俱都有拇指大小,且乃是一对,大小色泽毫无差别,更是难得。
“这钗子是哀家嫁入姜家时的陪嫁,哀家本家姓谢,也算是北地大族,同西京这些权贵是没法比的,听闻你也是世家女,莫要嫌弃。”
温婵急忙福身,连称不敢。
太后竟亲自将凤钗给她簪在头上,这才满意:“你是个年轻女孩儿,穿的这样素净会伤福气,小姑娘家的,就要打扮的鲜妍热烈才好呢。”
她哪里还算是小姑娘呢,温婵苦笑。
这几天姜行都很忙,忙的脚不沾地,都没有来昭阳宫,但都有打发人来昭阳宫说了缘由。
温婵觉得奇怪,他不来就不来了,何必像那些惧内的耙耳朵似得,还要跟她报备一声?但很快她就将这个想法抛在脑后,姜行那样的皇帝,怎么可能是个耙耳朵。
太后也就能留她吃了饭。
长秋宫也是有自己的小厨房的,桌上六道菜,两道汤,竟有五道都是素菜。
“哀家供佛茹素,委屈你这孩子,跟哀家吃不上好的了。”
太后的大宫女素绸在一旁凑趣:“这是要留贵妃娘娘的饭,才让小厨房做了道荤的。”
“妾多谢太后娘娘抬爱。”
“你我婆媳,不必见外。”
温婵想要站起身,服侍太后,至少也要意思一下,给太后布个菜什么的,谁知她摆了摆手强硬拒绝,说不喜欢那些烦人的礼数,只让她坐下安生吃饭。
从长秋宫到建章宫,因是两座宫群,还要乘辇。
但太后一直劝她吃,说她太过瘦弱会影响生养,一直让素绸给她夹菜,导致她比平日吃的要多得多,撑得胃都有些难受,温婵便却了辇,让辇缓缓跟在后面,她慢慢溜达一段,好消消食。
却没想到,居然又在长秋宫遇到了容真。
“真是巧遇啊,贵妃,娘娘。”
容真笑语盈盈的福身,礼数很是到位,完全是个进退有度的世家臣女,温婵跟她乃是旧识,她却表现得像是不认识她一样,完全没有那日想要当着姜行和那些后妃的面,揭穿她真实身份的模样。
“容姑娘……”
“贵妃娘娘少来长秋宫吧,陛下孝顺,长秋宫的园子也不比建章宫的差呢,不若臣女陪着娘娘转转?”
“……”
温婵微蹙眉,当真是我见犹怜,容真唇角下弯,只觉她显眼,陛下又不在这,这副柔弱像做给谁看呢。
“本宫,本宫还要回昭阳宫,有许多事要处……”
“娘娘久居深宫,想是不知外头好些事,臣女也好跟娘娘说些趣事,能逗娘娘一笑,也算是臣女尽到为臣的本分了。”
温婵一顿:“那便陪本宫走走吧。” 容真恭敬行礼,不容温婵拒绝,就搀上了她的手臂,显得极为贴心,温婵下意识想抽出,没能抽动。
“娘娘别动呢,让臣女好好服侍服侍娘娘。”
容真加重了那两个服侍,说的颇为婉转。
两人在前面走,辛夷等人在后头跟着,因容真故意压低了声音,几乎是在她耳边说出的话,辛夷等人根本就没听见。
“长秋宫园子里不仅有梅花,还有报春花,虽这种话花瓣细碎,朵儿也小的可怜,可太后娘娘就是喜欢,说它们开的热烈,便种了许多,本是乡间路边随处可见的野花,却因得了贵人的赏识,居然也能在这宫中园子里有一席之地,与这些名贵绿梅白梅种在一处,真是它的造化。”
容真仿佛意有所指,温婵不动声色。
“要臣女说,这种野花有什么资格种在御花园里,享受皇家的雨露和恩泽呢,也忒抬举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