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希望这是她对张若谦说的最后一句话。
事实上,这的确是她对张若谦说的最后一句话。
之后,尽管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徐烟林也再没有对他说过一个字。
听见她离去的脚步声,现场,和现场外的人影都一动不动。 按下暂停,阳光,山岚,和游云,全都一动不动。
按下播放,越森的眼睛闭上又睁开。
半晌,他觉得再躲下去可能就会被发现了,这才从楼角的盲区里拐出来,无声地往操场去。
他当然不是故意偷听。
开幕式干了那件从不会干的事后,他心浮气躁得很,带着点不明所以的紧张,便赶在众人回到班级看台之前离开,找了个晒不到阳光的地方,坐了下来。
没有人会看见他在按揉自己的腿,也没有人会看见他在整理他的心。
五味杂陈最是古怪,想理也理不清,在小角落里不知猫了多久,他才突然听见外面的声音,仿佛突然有人冲他泼了一瓢水,冲淡了所有无头无绪的滋味。
她的声音。
越森一脚踩在草地干燥的叶片上,噼啪破碎的细响竟然震耳欲聋。
徐烟林换了衣服走出来,走了另外的路回班,根本没去看来时的人还在不在。
关于找到喜欢的人,她当然是瞎说的。
其实她自己也没想到自己会那样讲,不过是为了尽快摆脱他的纠缠而想的说辞,希望有用。
对方总以为自己还有机会,那就不要让他这样以为。
她把手机掏出来拉黑了张若谦的号码,这下该彻底清静了。
早就应该拉黑,是她之前太瞻前顾后了。
看台的座位就是按班里的座位排的,徐烟林一眼就看见自己位置后面,越森已经重新出现,在翻着一本时事杂志。
他一直翻到下午,翻完了就摊开盖在脸上,身体靠在椅背上仿佛假寐,悠闲得格格不入。
高三的运动会,更像是换了个地方学习。缩在椅子上垫着大腿写习题的人不少,都佝偻着脖子团起身,像一个个待破的茧。
徐烟林不想在这样的环境里写题,选择了背单词。
阖上眸子抬起头,午后光线穿透皮肤,眼前血色流淌,默念的英文字符从意识中滑过,几乎像一种冥想。
操场那头乍起的喧闹打破了旸旸煦煦的宁静。
不断有人扎堆靠近响动的来源处,有些好动的同班同学也跑去看了,不一会儿之后大惊失色地回来汇报:竟是自家起火。
他们班参加跳高的女同学比赛时出了失误,过杆的时候扭了腰不说,一惊之下没控制好落点,从垫子上摔下来又崴了脚。
关山已经溜了,体委厉猷“腾”的一下就站起来冲了过去,回来的时候冷静不少:“多大点事,我还以为骨折了,但校医说只是挫伤。”
众同学:……
他说话一直情商堪忧。
徐烟林注意到,身后的越森不安地动了动,杂志依旧盖着脸看不见表情,但手指却捏皱了封面。
“可是她也报了400米诶……受伤静养的话,明天的比赛谁去跑啊?”厉猷翻着花名册,开始思考实际问题,左右看看,站到了徐烟林旁边。
“就你没项目了,徐大美女,帮帮忙呗?”
那一刻烟林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她帮或不帮都是个人选择,就算是拒绝,也没有人可以用道德绑架她。体委本来已经答应过她可以不用报名,何况她也不擅长田径,去了怕只是给班级拖后腿。
但徐烟林沉默了一会儿,对厉猷道:
“好吧。”
体委喜上眉梢:“太好了!你真够义气!”说着就要去拍她的肩膀,徐烟林脖颈一沉,轻巧地在椅子上滑开一段,不着痕迹避开了。
不要说得我好像跟你很熟。
厉猷走开了好一会儿,她才发现自己大脑在放空,根本没有继续背单词。
很多决定都是做完了才开始反思,如果我选另一个,会不会更好。
若是这种思考能够带来改进,那自当有益;但若只是让自己陷入纠结,甚至后悔,那还不如不要反思,做就完事。
徐烟林深呼吸,决定不再多想,跑就是了。
她把视线转回英语书,beneath,在下方,例句……
突然背后有轻微的动静,细微到不像是触碰,宛如朝生蜉蝣轻点水面。
回头她才发现,因午后炎热而脱下随意晾在椅背上的外套,被刚才闪躲的动作无意蹭掉了半边,耷拉在地面上。
越森手里握着她的袖口,正把弯着的腰直起来,似乎是想无声捡起衣服帮她放回椅背。
他也没想到她会回头,抬起脸来,两人再一次对上了视线。
两人的神情互相在对方眼睛里放大,生命进入慢速播放,金黄的暖风霎时变得粘稠,跟沉默一道缓慢流淌。
校服袖子从她肩膀延长到他掌心,乍一看,仿佛是他在牵着她的手。
一定是阳光太刺眼了,不然为何他们都不约而同地转开了视线。
越森飞快地挂好了她的衣裳,但徐烟林没有再回头。
她勾着脑袋,微张嘴唇,呆呆盯着要背的单词。
eneath,在下方。
例句:
oveistheundercurrentbeneaththestilla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