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麂棕(2 / 2)

桌上摊着她的试卷和题册,没开灯,看不清字迹,她过去把它们都合上了。

笔也一支支放回笔袋里,拉上拉链。

云层遮住了本就黯淡的月光,家里楼层高,路灯再努力也照不亮她的窗,只在玻璃上留下一片麂棕色的斑痕。

徐烟林盯着那说不清是光还是影的残迹,犹豫了一会儿,转身又踱步到客厅。

爸爸已经梳洗好靠在沙发上,正在一个人看电视。 徐烟林走到他斜后方,没有过去一起坐下。

半晌,她盯着地面低低开口:“爸,我还是想去考艺术团加分。”

徐擎没动,但至少没像卫如虹那样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你觉得呢?我复试回来之后就可以全力投入时间在学习上了,到时候效率会比现在高,我相信成绩也可以再提上来的。”

时间确实是紧迫,但并不是毫无希望。

爸爸似乎在沉思她的话,徐烟林仿佛受到鼓励,便继续道:“我是想拿了加分可以去北都,如果能成功,那不是比去关大更好吗,所以——”

她的话戛然而止。

徐擎发出了一声响亮的鼾声。

他并不是在听她说话,他并没有思考。

他只是醉酒之后,靠在沙发上,睡着了而已。

那一刻,光与影都在徐烟林眼前被放大,人生的黑与白清晰至极。

她突然就做了决定。

她轻悄悄回了房间,依旧没开灯。那块光斑沉默地映照着她,仿佛黑夜中注视着她的眼睛。

试卷文具都放到书包里,身上和手机的钱包里都有钱,各种证件也都在。

换条牛仔裤,校服就不穿了,塞在包里吧。

她听了听屋内的声响,妈妈应该在准备洗澡,有细微的水声传出来。

大概是时候了。

徐烟林背上书包,拉好外套——她进家后根本就没脱下来过——的拉链,穿过客厅到玄关换鞋子。

经过徐擎的时候她没有刻意放轻动作,而父爱如山的徐擎,也如山那样一动不动。

徐烟林穿好鞋子站起来,去拧大门的把手。

突然她听见一个糯糯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来:“姐姐,你要去哪?”

徐焕枝穿着单薄的睡衣,光着脚站在她身后。

哎哟,徐烟林回身蹲下来,摸了摸妹妹的手:“外面冷,快回去房间,怎么跑出来了。”

妹妹反倒是完全醒了样子,乌黑的眼珠子瞧着她,只是重复了一次:“你要去哪呀?”

徐烟林失笑,此时此刻,徐焕枝可能是这间屋子里最清醒的一个人。

“姐姐要去能够平静下来的地方。”

徐焕枝又皱起了小脸,不过她没有追问“能够平静下来的地方”是哪里。

“去了就能变平静吗?”她这样说。

徐烟林想了一下。

静谧无声的山丘,永远弥漫着潮湿雾气,树木参天,仿佛一座漂浮在城市中央的森林。 写不完的题目,练不完的功,吵吵嚷嚷的校道和定时敲响的钟。

有诋毁,有误解,有伤心。

但也有陪伴,有理解,有释怀。

身后那个人一直都在。

“是的。”徐烟林肯定地回答。

她要回学校。

徐焕枝果然是最清醒的那个,她没有再浪费时间,探上前去,“叭”地亲了一口姐姐,然后挥挥手手:“那你要注意安全,到了要给爸爸妈妈打电话,有坏人要叫警察叔叔帮忙。”

安全意识很足。

徐烟林笑笑,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大门被打开,冷风灌入,她回头冲徐焕枝摆手让她赶紧回房间,这小孩却站着不动。没法,只能赶紧关上门。

门锁合上的最后一刻,她听见妹妹再一次唤她:“姐姐。”

徐焕枝的声音甜得单纯又真挚。

“你是我最好的姐姐。”

徐烟林今晚在酒桌上,在出租车里,在电梯里,在客厅里,都没有哭。

但此刻在家门外,面对着自己关上的铁门,她却抑制不住模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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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成年人深夜离家是不好的行为,现实生活中切勿模仿。

……本来想接后面一段剧情再分章,但还是在这里就停下吧。

希望烟林和越森在回看人生的这两章时,都能一笑置之,轻轻翻过。

明天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