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节(2 / 2)

夫人确实弓马娴熟又熟谙兵法,但身子差也是真的,往日里往议事堂一坐,大家都不敢大声说话。这会儿惊到了人,他只觉得、自己可真该死。但是叫夫人发现家主和旧日青梅还有联系、仿佛很有旧情的样子,那不是更糟?夫人的身子可受不得刺激。

他只能咽下苦果,连忙请罪,“惊扰到夫人,是属下的不是。”

卢皎月摇头道了句“没事”,问:“这是怎么了?”

朱兴贤先是飞快地瞄了一眼,见顾易已经把字条收起来了,不由松了口气,正想着怎么应付过去,却听顾易已经道:“没什么,是宫里的消息。”

卢皎月一眼看出来是“有什么”。

顾易其实很不会撒谎,起码在她眼里是这样的。

忠孝仁义,顾易有着极其符合这个时代的道德观念,偏偏正在做的事情又和自己的观念准则相悖。这种矛盾的撕裂感让他整个人都非常割裂,时不时地就要陷入自我厌弃的漩涡里。

但天性温柔的本性,又让他试图在亲近的人面前,维持住若无其事——就像是现在这样子。

卢皎月在心底叹了口气,到底没有戳穿他,而是道:“沈兄过来了。不好让人在外面等着,我让他先进来,这会儿正陪着青奴玩呢,你要是不忙的话,就过去见见。”

去见见沈衡也不错,应该会好上许多。

顾易实在是个很念旧的人,家逢巨变后,他又很难敞开心扉去接纳新的人,于是仅有的几个故人的分量便越来越重。 顾易果然立刻点头应了,看卢皎月没有和他一起走的意思,不由询问看过来。

卢皎月摇了摇头,“我就先不过去了,韦府老夫人寿宴,底下人备的寿礼,我得去看一眼。”

金陵不比义固,到处都是人情送往,顾易要是真像是剧情里已经丧妻了还好,但是夫人还在,后宅里必定要走动的。

顾易闻言,不由露出些歉意的神情,“辛苦你了。”

他本想让月娘静养的,可是一入金陵,尽是些人情往来的杂事,根本无法休养。

卢皎月摇头:“算不上辛苦。”

这是真的。比起上个小世界里前朝后宫一起操心着、时不时就要给某人兜一下烂摊子,这次的工作轻松多了。

而且寿礼的事也不是很急,卢皎月就是随口扯了一个借口。

她觉得不是自己的错觉,沈衡对她的态度有点儿微妙。肯定不能说是“讨厌”,但是对上她不自在是真的。明明在义固的时候没什么,但到了金陵后没多久就这样了。逢年过节的节礼倒是不缺,可再也没像是之前那样单独送什么了。

卢皎月想来想去没找到什么缘由。

回忆一遍那次马车上的对话,倒是隐隐有所明悟:站了男女主c后,对上她这个原配夫人,心里肯定别扭。不过以沈衡的人品,也做不出什么给人难堪的事来,只能自己在心里憋着。

想通了之后,卢皎月倒也很释然。

她也不能做到人人都喜欢她,沈衡又没表露什么恶意,行为上反而对她挺多照顾的,她没理由敌视人家。

既然对方觉得别扭,她别往人家跟前凑就是了。

……

沈衡给顾青奴拿了一个鲁班锁。

顾青奴嘴上说“我都大了,早不玩这些小孩子玩意儿”,行动倒是很诚实地拆解起来。

沈衡心不在焉地陪玩,时不时地往门口看一眼。

卢娘子刚才说去找顾二,这会儿也差不多该回来了吧?

结果来是来了,就顾易一个。

沈衡下意识往顾易身后看,被对方疑惑地问了一声“季平哥?”才回过神来。

沈衡:“……”

良心受到了拷问。

顾易但凡防着他一点,他都不至于像现在这样难受。

沈衡觉得自己简直是进退维谷。

他要单单只是顾易他哥还好说,他揪着人领子让对方醒醒脑子、别接着疯下去;他要单是卢娘子的爱慕者也行,让顾易有多远滚多远,别兄弟两个接连害人……结果他都是,又都不全是:站前一个立场,他有私心;站后一个,他狠不下去。

沈衡想到这里,表情都有点控制不住地纠成一团。

顾易:?

他奇怪:“你怎么了?”

沈衡幽幽:“人心难测。知改,你多少也防着点啊。” 顾易闻言,神色顿时一凛,问:“是上次查的事有结果了?”

沈衡被噎了一下,好半天才答:“……是。”

他确实是为了这个事来找顾易,但是他说“人心难测”不是这个,他是让顾易防着点他!

卢娘子今天穿的那衣裳,料子是他送的!

他当时从库房里翻出来就觉得这料子一定很衬卢娘子,鬼使神差地就加到送顾府的礼里面去了,还安慰自己一匹布料没什么,他送是送了,等料子到了顾府、说不定被用来做什么呢,结果……他心思简直像是被青天白日晾在外头,偏不管顾易还是卢娘子,都觉得他是个“正人君子”。

他根本不是!

能和顾有恒臭味相投混在一起,他还能是什么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