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下焦急追问,“韦卫率,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韦奉:怎么办?!他现在哪里知道怎么办?!
若是先前被东宫驱赶只是丢了职务,倘若这会儿的事被发现,真是全家老小一块丢了性命。
韦奉脸上的惶怖之色太过明显,那来请示的部下神情也惊惧不安起来。
但韦奉到底做了这么多年的东宫卫率,也不是一个全无能力的草包,当即就稳住神情,反倒是厉斥:“慌什么慌?我等受太子命令看守这些人,如今出事了,太子难不成会放着我们不管吗?!且安心等着就是!”
那部下被骂得灰头土脸,但脸上的惶恐神色到底散了不少。
倒也不能说韦奉这话有多打动人心,实在是太子平日里的信誉太好,除了驱赶东宫旧臣的那次,他对下宽纵温和、处处照料,确实让人很是感念信任。
却说这边韦奉三言两语地把人打发下去,等人一走,就开始飞快地收拾东西,准备跑路。他确实相信一旦出事,太子会保他们。但是现在太子自身都难保了,哪里还顾及得了别人?!
韦奉急匆匆地亲自动手收拾了半天,却见一旁随从还站在原地,不由怒道:“还愣着干什么?等着老子伺候你吗?!”
这会儿还被韦奉带在身边,必定是极亲近信重的人。说是随从并不妥当,这人其实是韦奉的门客,只是穿着打扮不起眼,看起来像是侍从。这人平时作为也跟这穿着一样,没什么出挑之处,韦奉都忘了对方到底是怎么到自己的府上的。
但当日他被东宫驱赶,门人四散离去,只有这么一位坚持留在府上,韦奉对此有所感念、也顺势将人引为亲信,故而这会儿虽是语气不好,却没有就把人丢在这儿的意思。 那人被这么斥了一句,也未生恼意,只是不缓不慢地开口,“主君这是准备往何处去呢?”
事发突然,韦奉哪里有什么目的地?一时被问得哑然。
那门客又道:“如今博文苑四处重兵,主君当真能以一人之力,躲过这些搜查吗?”
韦奉:“……”
越发说不出话来,终是把手里的东西往旁边一扔,口中却是气恼道:“现在不走,难不成留在这里等死吗?!”
他想撑起气势,但是脸色终究灰败下去。
那门客打量着韦奉的神色,觉得火候差不多了,适时开口,“如今既然进退都是绝路,主君何不将错就错,干脆博一场富贵?”
韦奉闻言立刻拧了眉。
这都什么时候了?保命才是要紧事,哪里还管得上什么富贵不富贵?
韦奉刚这么想着,抬头对上了一双幽深的眼睛。
意识到什么,他不自觉地打了个激灵。
“……这是诛九族。”
他以为自己是厉声痛斥,但说出口的其实只有一点浅淡的气音。
门客:“如今便不是诛九族吗?”
这些人一旦被搜查出来同样是死,不如干脆趁着手里有人的时候搏一把。
……
韦奉没怎么费力的就被说动了。
毕竟人到死路的时候,总会变成天底下最大的赌徒。
不过这奋力一搏终究是徒劳。
成帝既然敢来这场宴会,当然提前有所准备,韦奉手下那点临时组织起来的乌合之众,当然不是成帝麾下精兵的对手。
厮杀的动静响起,带人去搜查的太子尚且不明情形,成帝麾下的亲卫已经反应过来了,这些堪称成朝最精锐的士卒出手,那点厮杀的动静连小半刻钟都没有过就安静下来,被杀的被杀、被俘的被俘。
尸首被扔到院中,俘虏也被押送到成帝面前。
成帝连看都懒得去看,只淡淡地瞥向面上血色尽失、摇摇欲坠的太子,“你有什么要说的?”
看着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太子身体摇晃了两下,委顿着跪倒在地上,嘴唇颤着:“儿、儿……并无……谋逆之意。”
但在已经发生的事实面前,这些辩驳终究是显得苍白无力了。
因为成帝的早有准备,太子所谓的谋逆显得像儿戏一般。
事情结束得过于轻易,连本该有的紧张气氛都没有酝酿起来,这竟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闹剧。而这一片混乱的境地,就连太子也没有注意到,不管是的尸体还是被压过来的俘虏,里面都少了一个极重要的人——原太子左卫率韦奉。
韦奉此刻还不知道这边的变故,更没有想到自己以为的出其不意,是他人的刻意算计和早有防备,他在攻势开始的没多久,就抛开了一众部属,一个人到了闲竹院。
这倒不是像先前一样,准备独自一个人逃跑,而是另有谋算。
闲竹院是太子在博文苑召人商讨事务的地方,如今发生了这种事情,太子必定在前面应对变故,而东宫的僚属如果要聚在一起商议多半是在这里。 韦奉就是为了这些人而来。
先前正是因为只有这些人作祟,太子才一反常态、将他们这些人驱赶出去。今日的事就算成了,万一那些人再在太子面前进一二句谗言,他们恐怕也落不得好下场。韦奉思来想去,觉得不如干脆趁这个机会以便收拾个干净。
若是这些人死在乱兵之中,太子那边也不会再有人去说三道四。
另一边。
太子连情况都没有搞明白,更别说替自己开罪了。
成帝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什么辩驳,终是淡淡开口,“先把人押下去。”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表露出什么特别的情绪波动,但是太子被押走之后,像是实在难忍受这院中的情形,也起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