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取下信来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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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鸣玉下楼的时候,绣文已经在车边,和小章说着话等着了。
两个人上了车,车轮慢慢地滚动起来。
周鸣玉打趣她道:“你刚才倒是跑得快。”
绣文扁嘴,道:“我才没那么蠢呢,知道的越多越危险,我不赶紧走,难道还一直傻坐着?”
她顺手将旁边的竹编小篮子收到了脚下。
周鸣玉看见了,好奇问道:“你还真去买东西了?买什么了?”
绣文就将东西拿过来给周鸣玉看:“这不是要清明了吗?王姐姐她们要两小壶黄酒做烧鸡,说是忘买了,出门时叫我去买回来,好回头做了供上。”
周鸣玉恍惚地看了一眼,顿了一下,方喃喃道:“真快。”
那年春暮里,她在狭窄肮脏的囚车里被运出上京,连命都难保,哪里有空闲去祭拜家人。 在外面的那些年,也只是简单地向着上京的方向磕三个头,再多烧些纸。
也就是去年回来时,她得空与姚娘子告了假,白日里借马出了一趟城。
乱葬岗在城郊,埋的人除了穷凶极恶的罪犯,就是无辜屈死的亡魂,寻常人觉得戾气太重,平日里根本无人前去。
周鸣玉那时不敢叫人看见,只能将马藏远,自己偷偷摸摸地上了山。
谢四娘当年为家人们收敛尸骨,可是谢家上下百余号人,她一个姑娘家,又能有多大的办法。只能是将亲人们的遗骨在大坑中摆整齐罢了。
所以周鸣玉去的时候,此地一个墓碑都没有,只是一片郁郁荒草。
她能认出来这是谢家人的埋骨之地,只是因为此处土壤明显有一处分界,偌大的面积圈出一块来,若没有百人以上,万万是没有这样的场面的。
周鸣玉不能烧纸,也不能摆放供品,因为此地无人拜祭,她贸然这样做了,若是无人发现还好,若是尚有有心人瞧见,那么她为回来所做的一切都是前功尽弃。
她就只能是毫无作为地向家人们叩首,然后赶在关闭城门之前赶回去。
那一场匆促的祭拜,快到甚至让她来不及反应,那一片恶臭脏污的泥土之下,埋的就是与她血脉相连的族亲。
周鸣玉微微有些恍然地想起之前的事,语气也微微轻了下来。
绣文一时没注意到,垂着首道:“我和小章说了,等下从后院巷子走,那边我瞧见有人卖纸的,我还要去买些,给我老娘烧点。”
她轻轻叹了叹:“总不能叫她到了下头,还继续吃没钱的苦。”
周鸣玉思绪拉回来,应声道:“是,我也要买些的。”
她才与原之琼说了谢家的事,此刻去城郊拜祭谢家人,难免容易被人发现。
还是老老实实在家中,烧点纸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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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从长街穿行而过,宋既明身着一身朴素的常服,与周鸣玉擦身而过。
他难得有个休沐的日子。今上体谅他身世可怜,又一贯认真护卫,所以特批他今日早些出宫,只待宫中拜祭时再回去当差就是。
宋既明迅速交接了宫中的事务,换了衣裳往家里走。
他如今倒是有些钱财,不过还秉承早年那些节俭的习惯,只在小巷里买了个不大的院落,聊作安身之用而已。
院门一推开,便听到里面一个拔高了嗓门的少年音:“说了不许再回去乞讨骗人!你又去!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少年气冲冲地扬起手中的棍子,眼见着就要打下去。他对面那个小少年瞧见了大门推开,眼睛一亮,立刻就扑了过来:“大哥救我!”
宋既明下意识将小少年捞在自己身后,而后看着对面那少年道:“孟沛,好好同你弟弟说话。”
孟沛看见宋既明,立刻便收敛了气焰,老老实实地喊了句“宋大哥”。
宋既明这才将身后的弟弟孟潮拉出来,问道:“你哥哥为什么打你?你又去骗人了?”
孟潮有些尴尬地绞了绞手,道:“我不是有意的。”
孟沛分外生气道:“是不是有意的你都做了!大哥,他又回去装乞儿骗人,有个姑娘扔了个耳坠子给他,被他都当了,当去了哪儿也不肯说!”
宋既明的脸色立刻严肃起来。
这两个孩子,先前过得苦,只能乞讨。他将他们收留之后,便明令禁止了。 孟潮看着宋既明的表情,心里也害怕起来,拉了拉宋既明的袖子,道:“宋大哥,我说实话,我真的不是有意的。爷爷每天三服药,一碗都不能少,家里没钱了,我得换点钱。”
宋既明眉尖蹙起,道:“我在家中给你留了不少,是你遇到什么事花掉了?”
他不问他是不是偷花了钱,却只相信他是遇到了什么事。孟潮突然就生出一股鼻酸,整个脸立刻就皱起来。
“是临街那边的小曾,他爹一直生病,前些时候没了,我把钱拿去给他买棺材了。他孤身一个人,打算离开上京出去闯,我也不能让他一点钱都没有,就把剩下的都给他了。”
他狠狠抹了一把眼睛:“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就等着你什么时候回来了,就要和你说,让你再把那坠子赎回来。我以后天天去那里等着,肯定还给那姑娘!”
宋既明舒了口气,道:“你爷爷药买了吗?”
孟潮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