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楼梯走了两步,傅云娇站在台阶上,转头留意小也,轻声叮嘱道,
“小也,把糖纸包好,不要把叔叔家桌子弄脏了。妈妈先把东西放上去,你在房间自己玩,妈妈等会来接你。”
“知道啦,妈妈。” 小也应得欢快。
箱子提到一层,傅云娇拉出拉杆,把挂着的背包取下背到胸前,扣上拉锁,抬头就看见蒋勋出现在她眼前。
他上身穿得单薄,前臂搭在腿上,冷面对着她。
傅云娇一愣,觉得蒋勋今天看上去,好像和之前有点不一样。
她还未想出是哪一点不一样,面前的人已经说话了。
“你要走?” 蒋勋问的是疑问句,语气却笃定的很。
傅云娇放开拉杆,提了提背包,想该来的还是得来,与其通过关姨传话,这样当面对峙或许能更好地解决事情。
她把行李箱搁到墙角,拉开背包,拿出个用牛皮纸包裹紧实的信封,走到蒋勋跟前,递给他,说,“蒋先生,这是您给我的钱,一共三万六千元,您数一数。里面多出的一千二是我自己身上全部的现金,我知道可能不够赔您的精神损失费,但我现在只能拿得出这么多。您要是...”
傅云娇抿了抿唇,垂眼看自己的指尖,底气有点不足,“您要是觉得不够,我们可以协商一下,我给您打个借条,等隔离出去后补给您。” 傅云娇手伸出去,好一会没人接,她拿不准蒋勋的态度,抬起头,看他嘴唇闭得紧紧的,隐隐又像要生气的前奏。
傅云娇实在不想再花精力继续揣测蒋勋的情绪,她曲起胳膊,把信封收回,淡淡道,
“蒋先生,我今天早上已经关姨提了辞职...还和社区...”
“为什么。” 蒋勋没等她说完,打断道,“为什么突然要辞职?就因为昨晚?”
“对...”
傅云娇觉得蒋勋问了句废话,昨天两人都已经闹成那样,她不主动卷铺盖走人,难道还真的等他把自己赶出去?
她正欲继续和他说她想向社区申请单独隔离或是把他们安置到隔离点。
蒋勋抢先又抛出一个令她奇怪的问题。
“你不是说你能理解的吗,你不是说这就是正常反应吗?” 蒋勋几乎是咬牙压着声音说的。
傅云娇没听懂他说的意思,不明所以地嗯了声。
他握紧拳头,手来回来去在轮椅边摩擦,红晕突然从颈子一直蔓延到耳廓,傅云娇看不懂他脸上的表情,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嫌她能拿出的钱太少。
她捏了捏信封边,想递出,又想还是等蒋勋先开口说条件的好。
屋里又陷入了安静,蒋勋偏过头,不与傅云娇对视,脖子上的红晕越来越明显。
傅云娇正想问他是不是过敏起了红疹,蒋勋捏合住手指关节,神情一瞬由羞恼转变到严肃,对傅云娇说,
“傅云娇,我是不可能会对你有一点感觉的你懂吗?”
他突如其来的一句弄得傅云娇莫名其妙,她还不知如何接话,蒋勋定定地自说下去道,
“真的,你如果不信任我的话,我可以给你写保证,签协议,如果我蒋勋要是在和你同住期间对你做了任何性骚扰行为,我自愿把我名下这套房子过户给你。”
性骚扰?协议?过户?
傅云娇完全跟不上他的思路,差点以为自己出现幻听。
蒋勋说着,见傅云娇依然满面疑惑,急推着轮椅转向电梯方向说,“走,你随我去书房,我现在就把这协议拟给你行了吧。”
蒋勋从不屑他人的评论,可他实在不能接受傅云娇对他人品的猜忌。
他准备好的谈判技巧早抛之脑后,现在一门心思要证明昨天的事就是个意外,他为人坦坦荡荡才不是什么好色之徒。
他转身走出一段路,回头发现傅云娇没跟上,低头又移到她身边说,
“你不满意这个方案?那你自己提,我听听。”
“什么方案?”傅云娇听得云里雾里。
“还有什么方案,你不就是因为那件事觉得我是个流氓,所以才想不干了么。傅云娇,我告诉你,我和你以前工作时遇到的那些男的不一样,你不能这么想我,你这是对我...”
蒋勋顿了顿,抬头看她,后半句每字都念得极重,“对我人格的侮辱。”
傅云娇到这时才大概知道蒋勋在意的是什么事,她想她明明一句话也没说,怎么就被扣上了人格侮辱的帽子,微微皱了皱眉,弯腰解释说,
“蒋先生,您误会了,我要辞职不是因为...那个事儿,而是因为,我觉得我不适合这份工作,也没能力照顾好您。抱歉这两天给您添麻烦了,这些钱,我给您放在这。您要是觉得不满意,可以随时和关姨说。”
傅云娇将信封小心放置在离蒋勋不远的矮几上,坦诚道, “蒋先生,我不是有意哭穷,而是我...最近经济确实不宽裕,八千元是我能力范围内能负担的最大金额,您看,这个数字可以吗?”
蒋勋恍然他们对话的频率压根就不在一条直线,他眉心拧到一处,问她,“什么意思?你为什么要给我补偿?”
“我昨天对您态度不好,希望您别告我。”
“那我说了要你钱了么?你觉得我差你这几千块?”
“您不差,可是我再多也拿不出来了。”
“那你...你就想用一走了之的方式来处理这件事?”
蒋勋那股子一拳打到棉花的憋屈感又浮了上来。他想自己就像个做好了完全准备的拳击手站上了擂台,而对方突然举了白旗,嬉皮笑脸地说,不打了,老娘不陪你玩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