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他白天在电视看到自己父亲的那画面,定是不好受的。
松开发,理了理衣领,没再规劝他什么,只说,“前几天整理储藏室的时候,我把酒放进最里面那格了,您等我取一下。”
蒋勋答了句哦,退到门外,给傅云娇更多转身的空间。
他扶拐杖挪向一角,余光见头顶上方不时落下的水滴。
那些水滴是他下楼时无心注意的,现在顺延水滴往上看去。
就看到那根晾衣绳,飘飘荡荡几件衣服。
大人衣服一看就是傅云娇的,都是他见过的那几件,一点也不稀奇。
除此之外,再看向右侧,绳的最右端晾起两件短裤。
那两件短裤巴掌大小,颜色浅浅淡淡,没什么花纹,只有一小圈蕾丝。
他们挂在一块,安安静静的。
也是她的。 蒋勋看了两眼,移开视线,挠了下眉心。
指甲缝里有面粉屑,墙角有脱落的漆,左边地砖有几块斑点。
蒋勋出师表背到第二段,眉心越来越痒。
他抓了把头发,终没忍住,咬牙对储藏室里喊,
“傅云娇你到底找到了没!”
第20章 梅子酒(2)
一颗颗滚圆的青梅在玻璃罐中漂浮,傅云娇拖着罐底往电梯里走,蒋勋跟在她身后。
假肢磨得他破口发烫,蒋勋走不快,一步深,一步浅,人影忽高忽低。
傅云娇似乎有意配合他的步速,抱着那坛透明罐子,也走得慢慢悠悠。
电梯下降,他们一前一后等在门口,谁都没先说话。
傅云娇晚睡时穿一套棉质睡衣,灯光下看不清颜色,像蓝又像紫。
她后背沾着还没掸干净的面粉印,模模糊糊地,从后腰一直挂到衣摆。
衣摆被过道的风吹得微微起伏,傅云娇的发垂荡下来,像张浓黑的帷幔。
蒋勋低头,看下去,看她发梢延伸到臀,突然毫无预兆地想起那两件短裤...
它的花样,它的布料,还有那一小圈的蕾丝,此刻都鲜活地复刻在他的视线里。
越想驱赶杂念,脑子里平白无故乱窜的思绪就越是像要跟他作对似的。
蒋勋皱了眉,偏过脸,盯着电梯数字跳跃,心里暗骂自己,真是疯了。
电梯很快到达,傅云娇未迈步,蒋勋先一步挤进去,咳了声。
傅云娇怀里罐子被撞得一颠,抬头略疑惑地看了看他。
蒋勋手按住电梯门,身子却没让,眼朝下,张嘴说,“看什么,上不上来?”
傅云娇也不明白他好好地非挤在她前头是为什么,抱了罐子说上,几步挪到他背后。
蒋勋收手,关了电梯门,直上一楼。
玄关感应灯,一点点亮起。
傅云娇把酒罐放上餐桌,去厨房洗了只酒杯,再热了两小碟她做的点心。
蒸锅加热时,蒋勋就靠在厨房门边,有时看看地砖,有时又看看她。
“可以了。”傅云娇把锅盖揭开,用隔热手套端出瓷碟,“冷一冷就能吃。”
“哦。” 蒋勋正了身体,突然说了句,“谢谢。”
他说的谢漫不经心,不诚恳,也不敷衍。
傅云娇摘下手套看他。
他还是他,白的脸,黑的眼,宽肩罩在衣衫下,半边身子歪斜。 但又有点说不上来的不同。
洗完手,傅云娇说,那我先走了。
蒋勋说好,从她手里接过那盏酒杯和碗碟,一个人走去餐桌边倒了杯酒。
尘封几年的梅子酒一掀盖,满屋满室都散开酒气。
酸涩中,带着点甜。
想起这坛酒,还是蒋勋住在蒋宅时闲来无事泡着玩的。
四月的青梅,一层冰糖一层梅,泡上白酒,密封入罐,时间一长,总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去喝,久而久之束在阁楼里落了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