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娇说,没事。
聂桉把她拉起,胳膊里夹了只手套,两手撑开另只往她五指套去。
“你不冷嘛。”傅云娇问。
“不冷。”聂桉给她剩下一只,“我皮糙肉厚的,戴不戴无所谓,你手比我要金贵。”
“都是干活的手,哪有什么金不金贵。”
“叫你戴你就戴上。”聂桉做不耐状手指戳了傅云娇脑门,“怎么跟小云一样难管。”
“诶,我怎么难管了。”身旁弓腰忙着推大雪球的小云听见这话嚷道,“我可是帽子手套围巾一样不落啊。”
“你还说,出门奶奶让你穿秋裤你穿了么。”聂桉唠叨起来,“非学人家爱美,等你老了老寒腿,你就知道疼了。”
小云捂了耳朵跑去傅云娇身边,“吵死了吵死了,念了八百多遍了你。”
“能不念么,你们一个两个都不省心。” 聂桉话音未落,迎面被砸了个雪球,他噗噗两下吐开嘴冰粒,瞪眼看那个“不省心的人。”
傅云娇恶作剧成功,躲去一旁冲他比了耶...
“傅云娇...”聂桉抖开脖子里的雪,跟着追了上去。
这样欢快自在的时光对他们来说实属难得,傅云娇和聂桉都暂时卸下自己身上的担子,回归到像孩童一样奔跑嬉笑,不顾稚气,不顾路人眼光。
他们全心沉浸在玩笑中,自然没人注意到,停在路边的一辆房车内...
有人正脸色铁青地盯着他们。
***
蒋勋向来不做计划外的事。
所以当他仅仅因为傅云娇将背景图换成了那张模糊不清的烟花照片,就命令老李掉头来了月鹭湾公园,这事无论如何也不算正常。
他们到时,焰火大会已经结束。
老李找不到停车位,只能将车临停在路边,也就那么巧,能撞见小傅一家。
老李看了眼窗外,小傅在和一个小女生一齐合力把小雪球抬起搬上大雪球,两人拍拍打打,有说有笑,看着赏心悦目的一幕,不知怎的到了蒋勋这,能让他面色冷得如寒霜一般。
老李瞄向他,犹豫着说,“蒋先生,这儿..只能停五分钟,马上就到时间了..咱们是走还是?”
“你不是说,傅云娇没有男朋友吗。”
“啊?...”
“那这人是谁。”
老李顺蒋勋提起的手杖方向望去,见他指的是小也背后站着的男人。
“哦...他是小傅的邻居,就是我和您说,之前来接小傅,还被我误会的那位先生。” 老李说完觉得不对劲道,诶?怎么说着说着就扯到这人身上了...
“邻居...”蒋勋想起,这人应该是姓聂,他听过她和他通话,也知道那日是他来山下接了她走。
他的目光直直凝视长街上的一点。
明明那么多人从他眼前经过,他还是一眼就把她认了出来。
她的外套,围巾,样样都没变。但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和不曾对他展露的亲昵,却是他从来没见过的。
尤其是,对着另一个男人。一个能和她站在一起,陪她追逐打闹的人。
他轻而易举能做的事,他却做不到,他连走去她身边都无比吃力。
来时的轻快和喜悦像撞上冰山的邮轮,沉入海底。
蒋勋绷紧下颌,眼里是化不尽的冰。
从前就算他误以为那人是傅云娇的男友,他也没放在心上过。
因为他惯有的傲气和一种称得上是精英阶层的优越感,支撑着他自认为比他高出一筹。
然而当走出那栋闭塞的宅邸,真正走入生活中,当他亲眼目睹他的健全和他们的亲密时,蒋勋的心底充满了一种广袤的失落和自卑。
他们是完整的,而他是残缺的。 这是他用多少财富都不可能抹平的一道疤痕。
嫉妒吗,怎么会不嫉妒。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老李焦急道,“蒋先生...”
蒋勋回眸,眼底的光消失在刹那,他捏紧置于膝盖的拳,哑声说,
“算了,回去吧。”
“好...”
老李不敢多说什么,挂档踩下油门。
黑色车辆没入黑夜,载着他,像个仓皇逃离的窃贼。
可就在刚刚驶出一条街后,又急转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