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么时候脾气暴躁过?”蒋勋辩白,声量不自觉提高。
傅云娇面无表情说,“你现在就有点。”
“咝...行行...”
服了她了。
蒋勋压低声音,扯动脸颊肌肉,露出个标准的八颗牙笑容,说,“这样可以了吧。”
傅云娇看一眼,“还行。就是笑得有点...难看...”
“我难看?!”
“注意态度。”
蒋勋憋着气...“是是...我难看行了吧...”
“嗯...” 傅云娇点点头,特意用这招给蒋勋打预防针道,“服务业没有你想得那么容易,遇到难缠的客人,就会像我这样,百般挑刺。所以你提前做好心理准备,难免会有受委屈的时候。”
“那我要真受委屈了怎么办。”
蒋勋盼着傅云娇能说出点员工关怀的话。
谁知傅云娇淡淡地来句,“你自己躲被窝里哭一场吧。”
转身离去。
蒋勋追出去,微微不满道,“哪有你这样的老板娘,伙计受气,你就袖手旁观?”
“那你希望我怎么做。”傅云娇停下,看他,“和客人吵一架?还是打一架?”
她不等蒋勋回答,扭头问整理工具的赵北北,“北北,你打工受过委屈吗。”
赵北北突然被点名,愣愣地抬头,回忆片刻说,“委屈啊...好像有几次,但我想不起来了...就记得有一次在车间,工长嫌我干活慢,当众打了我一巴掌...”他说完舔了下唇,头低下,继续忙着擦拭指甲剪道,“都过去的事了。”
傅云娇回头对蒋勋说,“看到了么,这就是我们普通人的日子。受气,受委屈,只能自己学会消化,因为工作得照做,日子得照过。有时候为了生计,必须学会眼泪往心里流。蒋勋,如果你还想过众星捧月的生活,那我劝你,趁早放弃,回去吧。”
蒋勋沉默了会。
“你是不是不相信我能做的好。”他问道。
傅云娇回答,“做事靠的是手,而不是嘴。你不是小孩子了,总不能期待我天天夸你,真棒,真好,真优秀。”
“我没这么幼稚...”
“那就证明给我看。”
***
在同意蒋勋留下的那日,傅云娇反复斟酌该用什么态度去和他相处。
关姨嘱托她要多加关照。可是如何关照?是保护他,不让他面对外面的世界,还是保护他,不让他做辛苦的工作。
这样的保护,对他而言,犹如把本就折断翅的鹰,豢养进鸟笼,在无形中剪去他的的利爪,让他再无对抗命运的可能。
蒋勋需要的是鼓励和赞美吗?不,言语上的支持是虚无缥缈的,只有实实在在地遇到事,解决事,才能真正地打磨心智。
在傅云娇眼里,蒋勋和苏妙,赵北北一样。他没有残缺,他只是需要更多时间去适应新的环境。
所以深思熟虑之后,傅云娇决定对蒋勋一视同仁,严格要求。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傅云娇回到工作台,开始手把手教赵北北练习延长甲型。
可能是傅云娇说的一番话点醒了蒋勋。
过去在蒋氏,虽说会被蒋家人暗讽,也会被蒋桢尖酸刻薄针对。但明面上大家都保持体面,对他客客气气。他参与过的生意也多是高大上的项目,来往应酬,觥筹交错,卖给蒋振庭面子,人人对他毕恭毕敬。
所以蒋勋不曾了解在服务业中,客户就是上帝。想赚钱,有时就不得不摒弃骄傲,不掺杂任何感情,对事不对人。
以前他不理解傅云娇为何在他态度恶劣时,还能依然坚持留下来。现在他懂了,因为她经历过太多形形色色的人,遭遇过太多狗屁倒灶的事。
工作就是为了糊口,她看得清楚明白。
人要一步一步走,事要一点一滴做。 蒋勋默默踱回自己座位,翻开那本登记册。
上午十一点,门铃响起,有预约客户到达。
傅云娇放下打磨器,掸干净桌前浮灰,迎上前。
未走至门口,就听一个明显变温柔的男音说道,
“您好,欢迎光临。请问想喝点什么?”
“哦..温水就行。”
“好,稍等。
她顿了顿,微微一笑,再提膝走上前,亲切招呼说,“王姐来了,今天想做什么款式?”
被称作王姐的女人回说,“今天不做手,做个脚趾甲,诶,你们这前台招了个男生啊?”